姬玉真是不知道該說陸清嘉什麼才好。
她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 不知道說什麼,那就什麼都不說好了。
她轉身離開,陸清嘉站在台上, 沒有追她。
姬玉走到大殿門口回了一次頭, 看著站在原地望著她的陸清嘉,雖然隔了點距離, 但修士嘛, 視力好啊,她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起來很冷靜,冷靜到有些冷漠的程度。
姬玉笑了一下,朝他擺擺手:“再見。”
說完, 她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離開的步子都加快了。
她走之後, 陸清嘉緩緩坐到鳳椅上,看了一眼抽月長歌龍骨的地方, 那裡已經什麼痕跡都沒有了。
他又想起那血淋淋冒著寒氣的龍骨,想到月長歌幾乎死掉卻半分反抗都沒有的樣子。
為他如此, 她好像還很開心, 很滿足。
姬玉不會這樣的, 她絕對做不到如此。
他承諾過不再懷疑她,也不再做什麼無謂的試探, 可今日之事,讓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心裡明知道該去追她的, 該說點什麼的, 可就是說不出來, 邁不出步子。
他按了按心口,若說這是魔蠱在操縱他,他又覺得不是,晏停雲要真耗費修為來操縱他,也不會單純的隻是讓他疑神疑鬼吧。
可萬一是呢?因著上次大意到沒發現溫令儀的事,陸清嘉這次不再那麼自負,他直接去了偏殿,盤膝坐下開始調息。
遠在魔域的晏停雲自入定中睜開眼,鬆了口氣道:“這麼警惕啊,本以為如此潛移默化的引導不會被察覺呢,還好本尊撤得快,否則真被發現,之後的計劃就不好辦了呢。”
蒼梧神木上,姬玉坐在桌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個個數,一個個放好。
陸清嘉回來時就看見這一幕,他一時怔忪,很快走上前道:“你這是做什麼?”
收拾東西而已,還能做什麼?
姬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陸清嘉卻道:“你要走?”
姬玉還是不理他。
陸清嘉哪裡受得了,上來就把她的東西都拿走了,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就乾乾淨淨了。
姬玉這才開口道:“神君這是乾嗎,您什麼寶貝法器沒有,怎麼還來拿我這點東西?”
“我不準你走。”陸清嘉直接從後麵抱住了她,“你才剛來,為何要走?”他壓低聲音,“之前在影月宮我說錯話了是不是?”
姬玉眼瞼微垂,沒言語。
陸清嘉討好道:“我跟你道歉,我那時也不知怎麼了,我心中沒有那樣想,我沒有在怪你總是生氣。”
“我好像脾氣的確不太好。”姬玉開口了,但還不如不說,“有點作是嗎?動不動就生氣,你總要哄我,其實也會煩的吧。”她側頭看著他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臉,“是不是我們不在一起就能好些了?不如我回合歡宗,我們彆在一塊兒,興許就不會有這麼多事兒了。”
她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脾氣不好,好像在說自己有問題,可她轉而就說要走,陸清嘉不想她走,他就必須妥協。
他半蹲在她身側,她坐著他蹲著,她難得可以俯視看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慢慢道,“我不想和你分開。”
姬玉看著他不說話,陸清嘉闔了闔眼道:“我不準你走,你說了要保護我的,你走了,他們來害我怎麼辦?”他拉著她的手按在心口,“玉兒,這裡很疼,你彆再說氣話了。”
這魔蠱轉到了他身上,好像就成了他時刻讓她就範的“武器”。
姬玉緩緩收回手,轉開視線道:“知道了。”
她嘴上說知道了,但臉色還是不太好,陸清嘉牽著她的手站起來,把她往床榻邊帶。
“我並非故意用結界防備你。”他牽著她坐到床榻邊,另一手輕撫過她的臉,她躲開了,他手一頓,緩緩放下,輕聲細語道,“真的隻是擔心你看到會怕。”
“是不是也擔心我突然出現,刺激到月長歌,讓你們抽龍骨時出什麼差錯?”
姬玉太了解他了,一下子就戳到了重點。
陸清嘉緘默不語,姬玉繼續道:“你要用龍骨對付令儀君?”
“是。”他這次回答很快,“他身上的東西,拿來做他的文章,再合適不過。”
“你如今身中魔蠱,難道不該想辦法儘快把它弄出來?還有精力對付仙帝?”姬玉擰眉道。
陸清嘉低下頭,掩去眼底的情緒不想讓她發現。
若是沒有她,他當然會想儘辦法把魔蠱弄出去,甚至沒有她,他根本不會中招。
可現在他有了她,她說了會保護他,他就沒那麼擔心了。
再者,他不是過去的小鳳凰了,他已經成年了,這魔蠱也不能太影響到他,留著它尚且可以讓姬玉遷就他,事事順著他,若是除掉了,也不知她如今的態度會不會變。
他是在利用這魔蠱的,甚至在利用自己的身體。
他瘋起來當真是無所顧忌。
“我有在想辦法,你彆擔心。”陸清嘉溫聲道,“我會很快把它弄出來的。”
姬玉還有些膈應月長歌的事,幾次張口想說,但看陸清嘉一雙清澈見底的鳳眸又放棄了。
其實她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擔心,在門外等著的時候是真擔心,可開了門,看見走出來的活生生的月長歌,她就放心了不少。
在原書裡,陸清嘉為了試探月長歌的真心是故意弄死了她的,哪怕她還有利用價值。
可在這裡,她還活著。
他沒有要她死,這是最大的區彆,也是最關鍵的區彆。
這代表他哪怕對月長歌無腦的仰慕和犧牲有所動容,也沒有動容到想要試探她的地步。
又或者說,他可能是一點兒動容都沒有的。
“清嘉。”姬玉想了想還是說,“我不喜歡月長歌,你不要把她留在身邊了,她既身懷仙魔之力,還有龍骨,說明她有問題,你不要把這麼大一個隱患擺在身邊。”
陸清嘉當然知道月長歌有問題,也是要利用她才留著她。
最開始收她為徒,一來是她哀求不已,二來是純粹是因為他太無聊了,作者給他的人設就是變態,看著人在恐懼和貪婪中掙紮,最能打發他漫長無趣的時光。
後麵有了姬玉,有時候連報仇都忘了,哪裡還分得出半點精力給彆人?
這樣一來,月長歌的確就成了麻煩。
可麻煩都麻煩了這麼久,就這麼趕走,豈不是功虧一簣?
龍骨都抽了,下麵的事情也少不得要她配合。
陸清嘉沒有立刻回答,姬玉就知道這事兒估計沒結果。
她煩得不行,推開他直接躺下背對著他。
陸清嘉坐在床榻邊望著她充滿抗拒的背影,許久才說:“我還有些計劃要用到她,再者,她既有問題,在解決她之前,放在外麵總不如放在眼下安全。”
姬玉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越明白越煩,她懶得聽他說話,拉起絲被把自己嚴嚴實實蓋住了。
陸清嘉也不再言語,就坐在一邊看著。
看啊看,又不自覺想起今日月長歌說的話做的事。
姬玉連精血的疼都受不了,更彆說是今日月長歌受的疼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殺了月長歌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願意為他死,可轉念又想何必呢,她是不是又如何,他不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姬玉。
他這樣討好遷就的姬玉,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之前說會拚了命保護他的話,其實也算他一再要求才說的。
真到了生死關頭,她能不能做到,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
陸清嘉緩緩起身離開,他回了影月宮,水鏡亮著,明光真仙在等他。
他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何事?”
明光真仙道:“擾了神君休息,是小仙的不是,隻是事出緊急,小仙不得不如此。”他擰眉擔憂道,“小仙方才得到消息,令儀君已派天將下界圍剿神君,神君如今身中魔蠱,不宜與他們正麵交鋒,最近還是不要離宗為好。”
陸清嘉緩緩落座,側倚著輕撚手指,他稍稍低著頭,烏黑的發絲垂落,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明光真仙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他說:“知道了。”
他說完就關了水鏡,隨後他抬起頭,又看了一眼今日抽龍骨的地方,心中產生了一個危險卻難以控製的念頭。
次日,姬玉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眼睛。
含著盈盈秋水般的一雙丹鳳眼,那麼漂亮,也那麼驚悚。
姬玉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陸清嘉見她這般反應,慢慢直起身柔聲道:“你醒了。”
姬玉回過神來蹙眉道:“你何時回來的?”
昨天她雖然躺下了,也蓋了被子,但其實根本沒打算睡覺,修士睡不睡覺也沒什麼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