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澈又做了那個夢。
他猛然睜開眼,等到掙紮著坐起身時,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然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地靠在床上,神思卻不自覺再次想起了那一場夢,有關於那一場事故的具體經過,他其實記得不多。
當時是在進行某一首歌曲的彩排,需要登上一個很高的升降舞台,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依照舞蹈走位更換位置之後,升降台突然毫無預兆地劇烈顫動了一下。
他當時應該是站在升降舞台後方,具體是一腳踩空還是腳下一滑已是記不大清了,隻記得從那麼高的舞台上狠狠摔下時的劇痛,然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到了醫院。他當時口渴,原想自己爬起來倒杯水,可掙紮著卻發現他的兩條腿都沒有知覺,當時那一瞬間有多驚恐絕望,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仍深入刻骨。注意到了病房裡的動靜,醫生很快趕了過來,在他近乎崩潰的追問之下,吐露了病情。
雖還未到需要截癱的地步,不過他的膝蓋傷勢非常嚴重,即便是經過了努力治療,也隻能保證日常生活不會受到影響,至於再次站上舞台跳舞,很可惜,他脆弱的膝蓋已經無法再次支撐住那麼高難度的編舞。
薑明澈當時不相信,他天真地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必然能夠有機會再次站上舞台,粉絲們也會給他足夠的時間,可惜事實證明,終究是他太過天真。
後麵的事情,無非就是那樣,他無法跳舞,卻占著防彈成員這個位置,影響到了防彈引以為傲的刀群舞效果,被網絡暴力被p遺照被寄刀片甚至是寄沾有不明血跡的動物屍體。
在這樣近乎於噩夢的連番攻擊折磨之下,他終於低下頭顱,認定了自己的存在對於防彈未來的發展隻會是絆腳石,於是不得不無奈做出妥協,發布了退隊及退圈說明,與這個讓人厭惡的圈子徹底說了再見。
他不願再重蹈覆轍,他想要避開這一把隨時都有可能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可儘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天悄然接近時,他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恐懼與不安。
當初那起事故發生地突然,他努力養傷的那段時間其實也會有所疑慮,可這一出事故究竟是單純的意外,還是一些人的刻意為之,已經無從知曉。
主辦方給出的聲明也隻是機器故障,以當時他與大黑的影響力,根本沒有這個實力去查尋所謂的真相。尤其是在接下來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突然爆發了之後,更是無暇再去關心這起事故中的種種疑點。
若隻是單純的意外,那自然再好不過,隻要他小心一些,避免悲劇再次發生的可能性將會大大降低。可一旦並非意外,在根本不清楚對方姓甚名誰的情況下,那些人會采取什麼樣的措施,又會臨時有什麼新變化,沒有人能夠知道。
“臉色怎麼看起來這麼差,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薑明澈回過神,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心裡積壓著的皆是囚禁折磨了他整整兩輩子的負麵情緒,對上哥哥關切的目光,他根本說不出口,隻得故作輕鬆地搖搖頭,笑得毫無陰霾:“沒什麼,隻是有點累了。”
樸智琝沒多想,見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怕他身體不舒服偏又憋著不說,連忙從後座拿了一條毛毯過來,小心翼翼替他蓋好:“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吧,反正還要一會兒才到現場,到時候我再叫你。”
他並未注意到在他提及現場時,薑明澈瞬時緊繃的神色,後者抿了抿唇,雖是配合著閉上了眼睛,可滿心叫囂著的惶然不安仍是讓他根本無心睡眠。
他隻能在內心瘋狂湧上的過往回憶中,不斷重複默念著,已經過了兩輩子,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經驗,甭管這出事真相如何,隻要小心避開就行,隻要小心謹慎一些,必然不會有問題。
似乎是這瘋狂的自我安慰自我洗腦起了些作用,薑明澈稍稍安心了些,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不知不覺再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小澈,我們到咯,該起床啦。”
樸智琝與他一輛車,他打開車門想要將弟弟叫起來,可抬起頭一看卻發現,一向最是堅強成熟的寶貝弟弟,此時卻不自覺蜷縮在位子上,似乎做了什麼很痛苦的夢,一行清淚從臉頰上悄然滑落。
不知為何,心臟那一瞬間的疼痛讓樸智琝下意識捂住了胸口,他眉頭緊蹙,卻不知怎麼的,竟是突然想起了之前無意間夢到的那個夢境。
似乎那個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就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他搖了搖頭,試圖晃掉腦海中這個荒唐的設想,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湊過去動作無比輕柔地,替他擦去了臉頰上的斑駁淚痕,不著痕跡輕歎了一聲,將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薑明澈睜開眼睛,噩夢中的一切逐漸退散,對上樸智琝寫滿了關切的眼神,就像是一瞬間找到了安全感一樣,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提前一步有所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