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走太快了, 出了鳳儀宮就是一踉蹌,氣勢頓時弱下去一截,但怒氣卻上升一大截。
李文翾恰好到宮門口, 翻身下馬, 幾乎是飛過去的, 伸手一撈,把人撈進了懷裡。
四目相對, 劈裡啪啦,火樹銀花, 也不知道誰的怒氣更高點。
“啪——”
然後李文翾就挨了一巴掌。
正正打在側下頜, 乍一看就一巴掌扇在臉上也沒分彆了。
宮裡禁衛不知道陛下這麼著急是因為什麼, 城門巡邏的一隊全跟了過來。
相思剛出月子, 一路跑出來, 宮人們都嚇一跳,忙跟在娘娘身後。
這些全被娘娘一巴掌打懵了, 頓時一眾人瑟瑟跪地, 不敢言語, 生怕誰惱羞成怒他們這些人全跟著遭殃。
相思怒氣消散下去一截, 但還是瞪著他,好像受的委屈全要討回來似的。
成婚才幾個月, 他一走就是一年。
她那半吊子的學問,替他管理朝事, 每天都被那群老中青狐狸群氣得半死, 她一會兒要罰,罰了又要賞,太嚴苛了要鬆弛,太鬆弛了要立威。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
這也就罷了, 偏生她還懷著身孕,害喜得厲害,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雙生子到後頭的時候,身子笨得幾乎走不了兩步路,想起他從前調侃她以後懷了身孕不得一天哭三回,她就恨得牙癢癢。
想哭都哭不出來。
臨產前她頻頻問朝臣們估摸著北疆戰事何時能平。
盼著他早點回來,最初是想她要是死在產床上,還能見他一麵,最後想,死也得當著他麵死,不能太便宜他了。
這孩兒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怎苦楚卻叫她一個人受了。
她早早就在宮裡預備了好幾個接生嬤嬤,那天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候在殿外,她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罵了好幾句李元啟。
殿內殿外齊齊跪了一地,一邊心疼娘娘,一邊又擔憂娘娘,敢指著皇帝鼻子罵的,怕也就娘娘一人了。
她沒死,但覺著也去了半條命。
月子坐完了都不大想起身走動。
如今她萬事都妥當了,他倒是回了。
相思滿腦子都是:你這爹當得可真是輕鬆!
又氣道:你憑什麼生氣?
見了人,才打他一巴掌,眼淚卻要不爭氣地流出來。
李文翾滿腔怒火來不及發散,陡然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他遲疑地抬手擦她的眼淚,不知道多久沒說話,一開口聲音都是啞的:“孤錯了,你彆哭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相思簡直哭得悲愴,天地為之變色。
生產那天她都沒哭得這麼悲壯過。
李文翾慌得手都是抖的,隻好緊緊抱著她,試圖緩解一下氣氛,於是說道:“彆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給孤號喪呢!你打孤也成,罵也成,彆氣壞了身子。”
相思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一口堪比野獸撕咬獵物,仿佛要一口咬死他似的。
咬到最後滿口血腥,眼淚混著血氣,她想罵他,可出口隻剩下帶著悲憤的嗚咽。
李文翾心口都要疼碎了,碎得徹徹底底,他渾身都在發著顫,隻不斷重複著說:“孤錯了,孤錯了,你彆氣著自己,成不成?”
一路上,李文翾都處在低氣壓當中。
皇後懷孕產子,竟然能完全瞞過他的耳目,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他哪裡是怕這天下姓祝。
他是怕朝中有什麼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難道她被誰威脅了?
有什麼隱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走的時候,朝中並無大事,後來除了孫越應該也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即便她處理不來,自然有人幫襯,哪怕最後搞砸了,他到時候也自有法子清算。
可突然之間他開始害怕,會不會是有哪裡他沒考慮到,若是真出了大的紕漏,要他如何原諒自己。
他一路快馬回來,跑死了幾匹馬,恨不得插雙翅膀。w
他一邊往回趕,一邊緊急了解了一下情況。
除了祝相思,其他大體跟他知道的一致,沒有意外,也沒有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