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政績,單是為了陛下孕育一兒一女,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事了。”
“所以昨日裡撿娘娘主持朝會的時候提納妃的事,未免過分了些。”
便是再大度的人,怕也不想與人分享自己夫君罷,何況陛下和娘娘是少時的情分,向來隻有彼此。雖說身為皇後當以皇家利益為先,但不該被人當中脅迫才是。
“那不是沒有法子了,眼看著陛下油鹽不進,隻能盼著娘娘深明大義些。”
祝嶸夾雜其中,倏忽冷哼道:“從前擔憂儲君,如今儲君有了,又憂心子嗣單薄,何必如此冠冕堂皇,直言看不慣陛下日子過得愜意,總要給他添些堵就是了。”
“祝大人怎可這樣說,大家也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周著想。”
“我覺得祝大人說得對,君子節欲,先朝三妻四妾蔚然成風,釀出多少禍事,陰陽和合,我大周開朝便倡導一夫一妻,陛下可堪表率,如今兒女雙全,豈非大美,諸位還有何不滿?我看無非就是借著納妃之事,為自家行方便!”
……
一群人議論紛紛,最後險些吵起來。
一時之間門皇帝的家事仿佛變成了頭等國事。
李文翾的確病了,昨夜裡洗了冷水澡,一大早就發了燒,徐德萬請了太醫來,他卻一揮手揮退了,隻說讓徐德萬在臨清殿大擺宴席,請四品以上官員及親眷,務必到場。
徐德萬駭然,這麼大規格的宴席,臨時籌備,娘娘還不在宮裡,很難沒有疏漏。
可李文翾卻擰了眉:“叫你去就去!”
徐德萬隻得應一聲:“是。”
然後陛下寒著一張臉,一連三日,也不早朝,隻白日裡坐在那裡批閱奏折,晚上去慈安寺一趟,隔著門和娘娘說幾句話,擱下些吃食點心。
陛下每日裡勤勤懇懇,可這時還在操勞國事,實在不是陛下的作風,徐德萬和徐衍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問。
比起從前,陛下這次太過於平靜了。
所有人都了解陛下的秉性,可即便是身邊人,也都不敢保證自己真的了解陛下。
第三日,宴席才勉強籌備好,果然錯漏百出,隻是大臣們心思沉重,怕是一頓飯也吃得沒滋沒味。
陛下常服出席,頭發也散著,雖笑著,眼神裡卻似乎帶著幾分狠勁。
甫一坐下,便直言道:“聽聞諸位大人對孤的家事很在意,孤便請大人們都來坐一坐,大家敞開了說,孤洗耳恭聽,敬請大人們賜教。”
他說完,坐席上的大臣們倏忽全起了身,離席至旁邊空地,三三兩兩跪下去:“臣等不敢。”
李文翾笑起來:“不敢?你們可太敢了!”
他臉色驟變,抬手砸了麵前的琉璃盞,碎片飛濺的回音餘音繞梁,滿室寂靜。
“說啊!孤何時攔著你們說話了?嗯?”
他吼道:“說!”
那聲音帶著病中的沙啞,破了音,震耳欲聾。
“徐卿,你來說,孤瞧你最不滿,是對孤不滿,還是對儲君不滿?”
徐連山抬頭,繼而深深叩拜:“臣絕無此意。”
“那趙卿你來說,皇後可有哪裡對不住你們?”
趙世誠也拜:“娘娘仁德寬厚,可堪表率。”
李文翾聞言又摔一杯,怒道:“既然孤沒有對不起你們,皇後沒有對不住你們,儲君已立,闔宮安寧,你們還有什麼不滿!非鬨得孤家裡雞犬不寧,你們才安心?啊?”
說著,他掀了桌子:“你們到底安的什麼心?”
一時沒有人敢說話,殿內安靜得隻剩下李文翾的呼吸聲,他就坐著不動,看著殿下他的肱股之臣們。
他想誰來告訴他,這他娘的到底是為什麼。
可沒人敢開口。
因著他發起瘋來誰的臉麵也不給。
而皇後麵善心軟,所以他們才敢造次。
他真想回到兩日前,把他們這些人的舌頭統統都拔了。
“家寧則國寧,我大周律法也沒有一條鼓勵人納妾的,你們納多少妾孤管不著,但孤心係皇後,並無心力再去應付其他,如今兒女雙全,已得圓滿。今日便在此立誓,後宮空置,日後會再次削減宮人,永不納妃,誰若不滿,自管到孤跟前說,誰再去叨擾皇後,彆怪孤翻臉不認人。”
他把宴席搞得一團狼藉後起身走了,換了鞋襪和衣裳,束了發,騎馬去慈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