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相思的生母,因和安定侯爵位相當,婚後也是按照嫁入祝家來算的。
可永安侯開府建祠,從今後便自成一脈了,後代隨母姓,不論男女皆可有襲爵的機會。
可若是開了這個先例,其餘王侯繼承人,是否要把女兒一並列入進去,又是一道難題。
大多人還是認為祖宗禮法不可丟,陰陽錯位便會招來禍端。
可偏偏皇儲也是太女承了位,於是連反對聲都不敢太過於明目張膽。
最後是李文翾下了裁斷,說既為一府之主,侯夫進門便合該以侯為尊,一應禮製不應循舊禮。
這些相思都沒插手,她並非不在意,自古女子便被禮法束縛,一些人聰慧睿智並不比家中父兄少,卻無施展的天地,她幼時便不平過了,可和阿兄成婚後,她理政的那段時間,卻深深體味到一件事。
沒有足夠濕潤的土壤,無論種子有多好,都是無法生長的。
就好像她少時能進文華殿讀書,全是因為阿兄和太後抬舉,而其他貴女們能一道讀書,卻恰好是因為抬舉了她,順便施恩給朝臣。
因而她才能在成婚後的第二年,代替阿兄主持朝政。
許多年前播的種子,多年後才發了芽。
堂姐能封侯,也是因為母親封侯在先,有了先例可以循,她封侯比母親封侯便容易了許多。
朝會上吵著要不要把諸位貴女列入襲爵的繼承人當中去。
早些年因為皇帝重視子女,順便施恩朝臣,使得大臣之間也興起一陣風潮,貴女貴子們可以一同讀書習字,有著同樣的學識和見識,才有了這爭辯。
相思早些年還擔憂夭夭做這皇太女路途艱難,可隨著她漸漸長大,她越來越明白,許多事仿佛冥冥注定,她骨子裡就帶著帝王風範,比之阿鯉,她多了幾分野心和抱負,對這王朝的興盛有著極高的熱忱。
阿鯉穩重些,缺少了一些進取心,卻比夭夭更為穩妥,是個守成的料子。
兄妹兩個在一起,倒是默契無間。
等夭夭即位,許多根深蒂固的規矩和體統,怕是都要變一變。
相思胡思亂想了一陣,竟趴在李文翾背上睡著了,再醒過來已經回了寢殿,他把她放下來的時候,她終於醒了,伸手摸索著,摸到他的臉,“你們聊完了?”
李文翾低頭親了親她,“竟然都把你說困了。”
相思笑了笑,“昨晚上沒睡好,你們說的我也不愛聽。”
“夭夭真不像你的女兒,她現在一頭紮在政事裡,隻恨孤礙眼,不能大施拳腳,到底年少氣盛,氣焰囂張得很。”李文翾聲音帶了點笑意,他雖有意栽培,也十分欣慰她的才智,可卻沒少打壓她。
太年輕了總是莽撞,一路走過來太順利了,身上總帶著無所無能的傲氣,雖不是壞事,可也並不是好事。
相思捉著他的手不鬆開,大約突然高燒讓她再也裝不了相了,她這會兒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想放他走。
她說:“誰知道隨了誰,不過她雄心勃勃,你那三兩句話怕是壓不住她,還不如叫她碰碰壁,自己就穩重了。”
李文翾若有所思片刻,“孤最近也一直在想……”
說著,他停頓下來。
相思“嗯?”了聲,“想什麼?”
李文翾笑了下,掀開被子陪她躺下來,“沒什麼,還沒想好。”
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隻是小心翼翼攬住他,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避開她的傷腿,貼緊她,“瞧你,又單薄了不少。孤陪你再睡會兒。”
相思不安分,看不見,便總覺得挨他不夠近,於是抬起手,不停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阿兄,你的背上有個圓圓的疤。”
“被你拿焰火燙的。”
“我怎麼不記得了。”相思毫無印象,甚至成婚這麼多年都沒注意過。
很小一個疤,肉眼看並不明顯,隻是摸起來有凹陷,她不說,李文翾自己都要忘了,他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摸來摸去,“因為你沒有良心。”
被他攥著手腕,相思又摸到他指骨,右手食指關節的地方有個凸起,“這兒也是個疤?”
李文翾“哼”了聲,“你玩匕首學人家甩著玩,脫手差點紮自己腦袋上,孤替你擋了一下。”
傷口不深,隻是沒想到最後竟然留了個凸起的疤痕。
“我在你身上留這麼多印子呢!”相思有些哭笑不得,“你說我們是不是孽緣?”
李文翾沉默片刻,低頭親了她一下,“不是孽緣,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