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中後,指著山穀對著諸將說道,“這山穀,東高於西,所以東山很明顯比西山重要。胡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派往東山的守軍多於西邊。”
“句扶,你今夜領五百南中士卒,悄悄上東山,儘量靠近羌胡的守軍,占據好地形,結營穿塹,構築工事。”
句扶連忙抱拳,“諾!”
南中士卒,和無當飛軍同樣出身,走山路健步如飛。
羌胡目前看起來雖然一起行動,但實際上各有所屬,之間的號令並不一致,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漏洞。
“霍弋,西山那裡,我也同樣派給你五百人,你能不能拿下來?”
馮永又問向霍弋。
“末將定不辱命!”
霍弋連忙站出來應道。
五百人雖然不多,但對於一心以先父為榜樣的霍弋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極大的驚喜了。
畢竟這可是他第一次正經地單獨領軍。
“好,明日我就等你們的好消息,隻待能上了兩邊山上,那勝局就算已定。”
雖然山穀給馮永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他並不在意。
大不了老子把你們堵死在這山穀裡兩個月。
等天氣轉冷,山穀裡的人能活下來一半算我輸!
寒冷的天氣是遊牧民族的最大敵人,白災,糧食不足,沒有禦寒之物等等,就算是按平常年份,哪一年不死人?
更何況他們此次還經曆了大旱,又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籌備糧食。
逃到山穀裡就能平空變出糧食?
是夜,句扶和霍弋各領五百人,銜枚上山。
待到清晨,羌人發現了正在築營的漢軍,連忙派軍前來進攻。
句扶霍弋有弩箭方麵的優勢,守營巍然不動。
羌人發現攻不破兩人的營寨,又想遮堵住兩邊山上的汲水道。
守在山穀口外麵的馮永看到這個情況,直接就派出了張嶷和陌刀隊,沿水而上,進攻打算截斷汲水道的羌胡。
羌人看到那一片明晃晃的刀林,還未戰,就爭先恐後地逃回山穀,直接落水者有數百人。
馮永於是驅使仆從軍壓上,同時讓東西兩山揮師進攻,在三路夾攻之下,守在穀口的羌人各自為戰,根本沒辦法組織統一的抵抗。
最後還是陌刀隊再次出擊,把羌胡守軍正麵擊潰,逼得他們紛紛逃入山穀中。
馮永領軍緩緩進入山穀,羌胡仍試圖守住山穀裡的各個險要,但在張嶷、句扶和霍弋這三個人麵前,叛羌的頑抗毫無意義,處處皆被擊破。
於是馮永帶著人向山穀深處追去。
在山穀的最深處,有一處地勢寬闊的平地,這裡立著無數的廬帳,聚集著數不清的牛馬羊騾。
遠遠看去,就像是獨立於亂世之外的安樂之地。
可實際上,這一片原本的安樂之地,如今彌漫著一股焦慮和恐慌。
平日裡的歡笑聲已經沒有了。
婦人在一遍又一遍地數著自家的牛羊,又把帳內的氈裘什物清點一遍。
那些不常用的東西,已經被草繩捆得結結實實,隨時可以拎起就走。
族中的精壯男子,在細心地磨著自己的兵器,又或者把骨製的弓箭拿出來數清楚,時而有些茫然地看向南邊:聽說漢人已經領著大軍進到山穀裡來了。
最中間的那個最大的帳子猛地被人掀開,有一個高大的羌人臉色陰沉地從裡麵走出來,頭也不回地向屬於自己的部族走去。
他的後麵,又陸陸續續走出十多個人,都是山穀裡各個部族的渠帥頭目。
所有人臉上都沒有一絲笑容。
最先離開的那個羌人渠帥回到自己的部族中,連抽了幾個羊奴出氣,然後發出號令:所有族人都收拾行裝,明日一早,就立刻離開這裡,到東麵的高山裡躲藏。
婦人聽了,連忙收攏牛羊,同時把帳內的所有東西都打包起來,放到馬背上。
男子聽到要向東而去,不由地暗鬆了一口氣,默默地把兵器收起來,起身去幫忙收拾營帳。
“治石骨,你當真要就這麼離開嗎?”
夜幕降臨的時候,有人悄悄找到準備帶著部族離開的羌人渠帥,開口問道。
“白君長,你也看到了,那個冶蛾俄到現在還想著讓我們去和漢人拚命,如果我再不離開,隻怕我族裡的勇士,都要死在這裡。”
治石骨餘怒未消地說道。
“可是就算你逃到深山裡,你的部族,又有多少人能挺得過這個冬天呢?”
“就算挺不過,也比在這裡等死強。”
治石骨愁眉苦臉地說道。
“唉,我們今年的糧食本來就不夠吃,之所以聽那個冶蛾俄的話,就是為了能找到足夠的糧食,熬過這個冬天。”
來人長歎了一口氣,同樣的愁眉苦臉。
“沒想到糧食沒找到不說,連族中勇士都死了不少,甚至還被逼到現在這個地步。早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去投靠漢人呢!”
投靠漢人?
治石骨神色一動,看了一眼對方。
“聽說南邊的漢人對我們羌人挺不錯的。你可曾聽說過那個馮郎君……”
來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治石骨的神色,仍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都有。
有些是以前隱約聽過的,有些是近日傳播開來的。
說實在的,現在山穀裡的大夥,心裡或多或少都有點後悔。
吃不飽飯就反了他,反夠了,再去投靠漢人,漢人自會有安排,然後等吃不飽飯,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再反一次。
以前這麼多年來,大夥都是這樣反反複複過來的。
也就是這幾年才安定了一些。
因為漢人出現了一位神明般的官吏,不但能未卜先知地知道他們族中的情況,還能公平處事,儘力安撫他們。
所以冶蛾俄說要為郭刺史報仇,大夥就都答應了。
反正大不了到最後,再像以前那樣,舉族內附。
想來剛剛入主隴右的漢人也不會對他們怎麼樣,最多也就是再把他們遷去彆的地方。
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漢人的反應很強烈,在旱情過後,居然還有能力立刻出兵。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西邊的羌人,在隴右大旱的時候居然沒有反?甚至還徹底地投靠了漢人,對同種同族的他們舉刀相向。
說好的一起呢?這麼多年的默契,說沒就沒了?
“郭刺史能公平對待我們是沒錯啊,但聽說那位馮郎君要更好一些,他可是得了山神的傳授呢,所以天水那邊的部族才願意聽從於他……”
“可是我們已經反了啊……”
“我們隻是受了冶蛾俄的欺騙而已,馮郎君心胸寬廣,想來不會怪罪我們的。”
在這種時刻,各種小道消息揉合到一起,讓這些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的胡人渠帥們,不由地強迫自己在心裡想像出一位具有光輝形象的土鱉。
啊,不是,是叫馮郎君。
因為這樣可以麻醉自己,讓自己有一種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覺。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冶蛾俄到現在還一意孤行……”
……
是夜,山穀裡殺聲震天,叛亂的羌胡突然起了內訌,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