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馮永手下步卒,有一支惡鬼組成的營隊,所敢擋者,皆斬碎以啖之。”
韓仇麵色陰沉無比,“魏國名將張,亦在他這支步卒麵前含恨折戟。如今他們讓步卒斷後,焉知不是陷阱?”
鮮卑頭領臉色蒼白地跑過來:“韓先生,我們被圍了!”
“我知道。”韓仇滿腔的怒火把眼睛燒得紅通通的。
他看向頭領,咬著牙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趁著對麵的援軍還沒有來得及圍上來,讓全部人馬衝上去,衝破對麵的營地。”
“對麵的營地裡,有漢人的大官,隻要你抓住了他,漢軍就不敢動我們!”
韓仇指著前方,“要不然,我們就得全死在這裡。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速去!”
鮮卑頭領又慌裡慌張地跑了。
韓仇看向狼奴和射雕手,麵露瘋狂之色:“狼奴雕奴,你們兩個,也跟上去!”
舉著望遠鏡觀察敵情的馮永注意到了胡騎的反常。
後路被斷不但沒有讓他們潰敗,反而是反常地全部聚攏到一起。
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對方這是要拚死一博。
“不要怕,援軍已經到了,這是賊人最後一次衝鋒!挺住,挺住了我們就贏了!”
他連張牧之都派了下去,給前方的部曲們作鼓勵工作。
北邊的援軍已經開始分成兩支,其中一支騎軍向著這邊繞過來,所以對方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對方已經毫不在意傷亡,綿綿不絕地衝殺過來。
雖然部曲有著鐵甲的保護,但鐵甲無法抵消戰馬的衝擊力。
壕溝有一段已經被死馬死屍填滿了,胡騎借著馬力,一躍而過,衝進營地內。
部曲呐喊,四五根長槍齊齊挑起騎士。
前方有部曲沒有來得及退開的,被戰馬撞上,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體內的骨骼斷裂,倒地不起。
胡騎不顧傷亡地衝鋒,終於讓營地有些混亂起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到馮永麵前。
但這是徒勞的。
部曲們的舍命相拚,死死地把他們擋在外圍。
雙方殺紅了眼。
馮永站得穩穩的,他咬緊了牙關,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麵不足三十步的慘烈廝殺。
這時,突然一聲巨吼從側麵響起。
馮永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隻見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賊人,舉著一根長長的狼牙棒,橫掃過來。
擋在他前麵的部曲三四個人皆是被震得向後仰倒而去。
甚至馮永還可以清楚地看到,部曲手裡的兵器被掃飛向空中。
賊人再一聲悶吼,用力一推,從兩邊補上去想要擋住他繼續前進的部曲又被推開。
賊人大踏步向前,離馮永隻有不足二十步。
馮永終於色變,失聲問道:“這是何人?”
在狼奴引起的混亂中,一直跟在後頭射雕手終於尋得了機會。
他飛快地搭弓引箭,“蓬”的一聲,箭羽如同閃電一般,射向馮永。
馮永頓時覺得身上寒毛倒豎,同時一股恐懼緊緊地攝住了自己。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箭羽就已經射中了他的胸膛。
強大的衝擊力把他震退了兩步,他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提不上喉嚨,身子軟綿綿地就要倒下去。
天旋地轉中,他用尚存著的一絲理智,憑著感覺,踉蹌地靠到身後的帥旗旗杆上。
眩暈的感覺好一會才消失,馮永緩過氣來,心有餘悸地摸了摸中箭的地方。
胸口疼得厲害,呼吸有點困難。
感覺胸口的骨頭似乎裂開了。
低頭一看,腳下落了一支箭羽。
他舉目向著箭羽射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射雕手似乎目中露出驚訝之色,手裡又搭起了另一支箭。
就在這時,從他斜裡邊突然暴起一個人影,馮永甚至可以捕捉到有一抹極亮的劍光。
劍光所過之處,射雕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黑影殺了射雕手,去勢不變,再次從背後刺向那個高大的賊人。
一切發生得太快,賊人根本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
他正儘自己最大努力為射雕手掩護,讓射雕手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出手。
直到一小段劍尖從他的左邊胸口穿透而出,他這才感覺到身上的力氣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
黑影手起手落之間,連接偷襲兩人,皆是一擊成功。
賊人拚著最後的一絲力氣,把狼牙棒向後掃去,掃空了……
黑影似乎早就料到對方的舉動,連劍都沒拔出來,就翻滾著後退。
馮永喘著氣,看著戰場中的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看著黑影似乎要消失在混亂當中,他連忙伸手入懷,想要拿出望遠鏡,這才發覺懷裡空空如也。
五十萬緡的望遠鏡落在前麵很遠的地方,摔成了兩截。
原來剛才被戰射雕手射中的時候,自己失手把望遠鏡甩了出去。
想明白了這一點,馮土鱉感覺胸口更疼了。
胡騎的拚死衝鋒,好不容易才造成讓賊人突進到馮永身邊的機會,就這麼被黑影輕易地化解了。
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馮永沒有去管開始對胡騎展開反殺的援軍,他仍在舉目四處張望,想要找到那一個黑影。
那兩劍實在是太過於驚豔,讓他有一種眩目之感。
這些年來,他所見過的武藝,皆是為了在戰場上進行搏殺,以最快的方法殺傷最多的敵人。
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敵人可以喪失戰鬥力。
即便是像身為女子的關姬所練的武藝,招式也是大開大合。
反觀剛才那個黑影,卻更像是一種刺殺手段。
快、準、狠,講究一擊得手。
隻是直到清掃戰場,馮永也沒有看到那個黑影再次出現。
“見過君侯!”
句扶、劉渾和霍弋三人,看到馮永安然無恙地站在帥旗下,皆是齊齊地鬆了一口氣。
馮永擺擺手,示意不用多禮,然後開口道:“劉渾,你且過來。”
劉渾有些不明所以地上前。
馮永伸了胳膊,摟過他的肩膀,這才敢邁開步子,長喘了一口氣:“疼死我了,扶我去帳中休息一番。”
劉渾最先就是馮永的長隨,雖然現在封了侯,但關內侯哪有列侯大?
所以馮永叫他來扶自己,毫無壓力。
他方才全靠著一口氣強撐著,還得半靠在旗杆上,這才能堅持著不倒下。
雖然內襯裡有著質量上乘的細密鎖子甲罩著,但射雕手所用的箭羽又長又重,馮永感覺到鎖子甲很有可能被射穿了一半。
“君侯受傷了?”
幾人聽到馮永這麼一說,臉色都變了。
“被人射了一箭,不過沒射穿鎧甲,不要緊。”
馮永解釋了一句,邊走邊問道:“賊首抓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