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就是知識分子下沉到基層的好處。
馮永連連點頭。
自己前些日子為什麼那麼給劉漢子麵子,公開稱讚他?
並不全是因為他娶了五個胡女。
當然,娶了五個胡女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幾年來,他有辦法源源不斷地向校尉府輸送上好的湟水馬。
不管是換也好,買也罷,就算是出賣色相,那也是為國獻身。
隻要能把湟水河穀胡人部族的馬匹大量抽掉,讓那些部族間接地成為護羌校尉府養馬人,他就算是工作出色。
等那些胡人習慣了這種方式,到時候護羌校尉府再推行齊民編戶,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馮永站直了身,看向遠處,那裡有馬,有牛,有羊,也有騾,都被柵欄分開了。
牧場的牧民抱著草料,不斷地往食槽裡頭投料。
還有些柵欄是開的,有人驅著馬群奔向更遠處,馬群開始奔跑起來,地麵在微微震動,馬蹄如悶雷。
“那是在挑選戰馬吧?”
馮永指了指奔跑的馬群,一邊向前走去,一邊開口問道。
“正是。”
周爐連忙跟上,解釋道,“這裡頭最好的幾匹,或者頭馬之類的,挑出來以後,會送到專門的馬場,當作種馬。”
“那就跟我說說戰馬的事。”
蕭關一戰,校尉府可謂是大出血。
身為護羌校尉,馮鬼王到底下各個牧場視察,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是,山長。”
“挑出來的種馬,每一匹都有血統記錄吧?”
“回山長,這些種馬的血統檔案,每一匹學生都會親自察看後,才會歸檔。”
記錄好種馬的血統,並不是周爐提出來的。
而是馮永提出來的。
提出來的原因,因為漢中牧場和越巂牧場的教訓。
雖然馮永從前世就知道優生優育,但因為牧場沒有及時建立起血統檔案,導致後麵仍然出現了一些退化,甚至先天不足的馬駒。
這才讓馮鬼王想起了後世的一些做法。
雖說後世的血統檔案在很多時候變了味,被某些人拿來裝逼吹牛逼。
但馮鬼王好歹也是學過高中生物的人物,很快就想通了建立血統檔案的好處。
一是為了避免近親繁殖,導致馬群在第二代第三代出現退化。
二是為了方便近親繁殖,也就是回交。
因為回交在有些時候可以保持某種優點穩定下來,當然,回交更多時候是產下先天不足的後代。
說白了,就是方便管理。
當然,以後若是有機會,拿血統檔案來哄騙冤大頭,馮鬼王自然也不會拒絕。
抬眼望去,極目之處,有一條長龍蜿蜒著向北而去,那就是黃河。
黃河的對岸,就是鸇陰縣(即後世的靖遠縣附近)。
隴右之戰後,那裡一直是涼州魏軍的據點。
後來校尉府全軍東出蕭關前,關大將軍派趙廣領軍出擊,把這個涼州魏軍據點納入了校尉府的治下。
關大將軍的這一個舉動,並不單單是渡河收複鸇陰縣那麼簡單。
而是就把大漢的兵鋒影響,直接往西推進了數百裡,直達涼州的核心,武威姑臧。
因為從鸇陰渡口渡過黃河,然後沿著長城西進,可以一路通暢無阻地到達武威姑臧。
這條路,是最早的絲綢之路,不過因為這數百裡的荒原,商隊補給不便。
再加上走隴西到西平,穿過大鬥拔穀,可以直達涼州張掖,所以商隊就漸漸地不走這條北路了。
但從鸇陰縣到姑臧,數百裡的荒原,卻又正好是騎兵馳騁的戰場。
所以關大將軍拔了鸇陰縣這個魏軍據點,震懾涼州魏軍的意味很濃。
後來事情的發展,確實證明了關大將軍的英明。
沒了鸇陰縣這個橋頭堡,再加上西平叛亂又成不了氣候,武威姑臧最後都沒敢派兵過來試著策應關中魏軍。
想到這裡,馮永轉過頭,看了看身後。
隻見正室夫人和小四正站在蔭涼處,也不知在說著什麼。
離她們不遠處,自己的兩個孩子正在草地嬉鬨。
馮永招了招手,關姬臉上露出笑容,亦是高興地對著這邊招了招手,看起來是在回應自家阿郎。
馮鬼王臉色一僵,繼而歎了一口氣:
夫綱不振啊!我明明是讓你過來,你就這麼招兩下手是幾個意思?
正室大婦也就算了,這小四也沒半點眼色,居然也就是看了自己一眼。
馮君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上堆起笑容,走過去問道:
“我欲去大河那邊看看,細君要不要去看看?”
“妾記得,這幾個月來,許家二娘一直在那邊開荒?”
關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了一句。
馮永點頭,“沒錯。以前那裡都是在種竽頭,現在形勢不一樣了。”
“聽說那一片,土地很是肥沃,而且可以直接調大河的水來灌溉。”
“許家二娘早就想把它開成良田,隻是四娘不讓,所以這事就拖了下來。”
“現在四娘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所以就安排了下去。”
以前不開,是因為那一片,我可直衝武威姑臧,敵亦可直達大河渡口。
萬一真要關中大戰膠著不下,涼州魏軍肯定會有所行動,戰機瞬息萬變,誰知道剛開出來的良田會被糟蹋成什麼樣子?
這不是白費勁麼?
蕭關之戰後,涼州已成了鍋裡的熟肉,自然就不用再擔心了。
關姬聽了馮永的解釋,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就讓四娘陪著阿郎去吧,這天太熱,孩子還是不要太折騰了,妾就在這裡看著孩子。”
張星憶看了看天上的驕陽,隻覺得自己真要出去,會被烤出油來,於是嘟了嘟嘴:“阿姊,我也不想去……”
“啪!”
關姬一巴掌拍過去,沒好氣道:
“你的分內之事,你不去誰去?阿郎身為君侯,又是護羌校尉,都要下去巡視訪民,你還比君侯嬌貴了?”
關大將軍的振振有詞,引得馮君侯都斜眼看過來:
這個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你不一樣是在校尉府中任職?憑什麼就能呆在這裡乘涼?
隻是關將軍虎威太盛,兩人沒一個敢反駁,當下一人乖乖地坐上車,一人悻悻地騎上馬,向著北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