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馮郎君似乎是在宴請什麼人。
侍者領著曹三走到門口,對著守在外頭的侍衛說道:
“煩請稟報君侯,曹使者已到。”
一個侍衛點頭,轉身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侍衛又走出來,對著曹三說道:
“君侯有請曹使者。”
曹三越發地疑惑起來。
能讓馮郎君宴請到深夜的人物,定然是重要人物。
而自己不過是陳王的下人,馮郎君為何會讓自己過來?
他一邊想著,一邊邁步進入宴廳。
隻見宴廳裡的客人並不多,但氣氛極為熱烈。
主人馮郎君已離開主人座,正舉著酒樽,與一位陽剛俊美的郎君勾肩拱背。
看馮郎君這等舉動,曹三便知,他十有**是已經喝多了。
看到曹三進來,馮郎君便放開了那位美郎君,一手拿著酒樽,一手拿走眼前案上的酒壺,步伐有些飄浮地走過來。
人未至跟前,一陣酒氣已是撲麵而來:
“曹使者來啦?來來來,吾請你飲一杯。”
已是醉意朦朧的馮郎君一邊說著,給手裡的酒樽倒滿酒,遞給曹三。
曹三不好拒絕,接過來說道:“謝過馮郎君。”
然後一飲而儘。
哪知這酒聞著極香醇,但一入喉竟是如火燒,讓曹三雙眼暴突,嘴巴鼓起。
好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口長氣,大叫道:“好烈的酒!”
馮永喝彩道:“好!爽快!”
然後又倒了一樽,如是再三。
曹三連飲三杯後,感覺腹中已被烈火燒成了一團,又如有海浪在翻騰。
馮永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酒樽一丟,然後拉著他向前:
“來來來,待吾為使者介紹幾位親朋好友。”
曹三鬆了一口氣。
他怕自己再多喝一口,腹裡的東西就會湧上來。
“這位是涼州刺史府長史,同時亦是吾之長輩,世代為荊州名門。”
“廖化廖元儉,見過曹使者。”
廳中最年長者對著曹三拱手道。
“見過廖公。”
曹三有些暈乎乎地還禮道。
“這位亦是府中長史,乃是涼州上士,薑維薑伯約。”
曹三看去,心裡不由地暗讚一聲:好一位美郎君!
“見過曹使者。”
……
“這是趙廣趙二郎,字義文。”
“原來是鬼將趙郎君,失敬失敬!”
曹三大吃一驚,連忙行禮道。
三千鐵騎衝十萬,趙鬼將之名,已是至關東矣!
曹三不由地端詳了一下這位趙郎君,但見他臉上有細長的疤痕,但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之色,反是為他增添了兩分陽剛之氣。
“這位是李遺李文軒……”
……
介紹完畢,馮永打了一個酒嗝,然後長籲了一口氣:
“今日吾與名士豪傑歡飲,本是人生快事,但吾欲醉,卻未儘興,曹使者可知為何?”
“不知。”
曹三雖已有些酒意上湧,到神誌尚還清醒,他現在都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為何馮郎君要讓他過來。
“卻是因為曹使者你啊!”
馮永指著曹三大聲說道,“實不相瞞,若隻論文章,天下文人騷客,在吾眼裡,不過爾爾。”
“唯有曹公子,能讓吾服氣,吾亦欲結交曹公子久矣,沒想到曹公子亦知我!”
“隻是可惜,吾與曹公子,終究是無緣見麵,唯空隔萬裡,神交而已!恨哉?憾哉?”
馮永越說,越是激動,他把手裡的酒壺一摔,抓住曹三的雙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吾設宴待友,卻無曹公子在座,實是吾心頭之憾,現吾有一詩,要讓你帶回去曹公子,你可要記好了!”
曹三身子一震,酒意都醒了幾分,連忙道:
“謹遵馮郎君之命!”
同時心裡暗暗歎惜,若非天下之亂,馮郎君與陳王,應當是相知相惜的莫逆之交。
如今相隔萬裡,神交而不得見麵。
想到這裡,曹三心裡都有些悲歎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僅僅是開頭首句,便是震撼人心。
彆說是一曹三,就連在座的四人,都是身體齊齊一震!
然後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目光緊緊地盯向宴廳中間手腳亂舞的馮永。
然後又是齊齊冒起同一個念頭:
這等磅礴氣勢的詩文,果然是隻有馮侯才能做得出啊!
待聽到“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儘還複來”時,所有人皆握緊了拳頭,隻覺得胸中風雷起,激蕩不已。
“趙二郎,薑伯約,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趙廣與薑維一聽,臉色已是赤紅欲滴血,鼻孔猛地張大。
薑維連忙彎腰拿起酒樽,對著馮永一舉,然後一飲而儘。
趙廣則屁顛屁顛地捧上一樽酒,雙手遞給兄長。
發了發了!
兄長此文,是不是千古流傳不知道,但流芳百世那是肯定的。
到時吾趙二郎之名,亦隨此文而名留青史。
馮君侯嘴角一抽,臉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趙二狗。
尼瑪的!
老子讓你名留傳世佳文,你讓我喝這麼烈的酒?
人性呢?
隻是在曹三麵前,馮君侯作戲隻能作全。
當下豪爽至極地一仰脖。
“彩!”
其他人皆是大聲喝彩。
……
待聽到馮永念到“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時,曹三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天靈蓋!
雖陳王與馮郎君不得相見,但此等情誼,又有幾人能相比?
此恨,此憾,實是天意弄人啊!
“吾輩何為言有恨,萬裡之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返東贈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念畢,馮永一屁股坐到地上,狂笑不已。
曹三跟著匍匐下去,哽咽道:
“小人懇請君侯,能把親書此文,讓小人送與陳王。”
這是他第一次喊馮永君侯。
馮君侯聞言,如同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嚨。
同時他的臉色變得精彩之極。
馮氏書法,獨創一幟,我怕曹公子看不懂啊!
曹三久久得不到馮君侯的回應,正要抬頭看去。
隻聽得“撲咚”一聲,然後鼾聲大起,原來馮君侯酒醉之後,當庭睡去。
很快,有兩個女子從外麵走進來,對著眾人福了一福。
其中一人開口道:“各位,君侯已醉,夫人吩咐妾扶君侯回去休息,諸位請自便。”
“二嫂三嫂隻管扶兄長回去,這裡就交與我了。”
趙廣連忙拍著胸脯說道。
曹三聽這聲音,隻覺得甚是熟悉:這不就是前幾日念詩的女子?
他知是馮侯妻妾,當下更不敢抬頭,以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