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被打開了,兩顆腦袋出現在軻比能麵前,不是普賀於和鬱築革建是誰?
死死盯著兒子和女婿的頭顱,軻比能的眼珠子漸漸變得血紅。
“啊!!!”
隻見他突然狂叫一聲,聲音裡充滿了淒厲和瘋狂。
接著狀若發狂,拔刀就猛地劈砍下去。
站在他麵前的信使一個躲避不及,當場就砍翻在地。
剩下的人看到軻比能已經發了瘋,不敢出口勸說,免得自己被糊裡糊塗地砍死,紛紛奪路逃出汗帳。
“來人,來人!”
“出兵!立刻出兵!”
“我要殺了馮賊,我要親手殺了他!”
“我要,我要把他剁成肉醬去喂狗!”
陷入了半瘋狂狀態的軻比能,一刻也等不及,領著兩萬胡騎,向著五原縣撲來。
他發誓,他一定要血屠五原縣!
“君侯,胡騎來了!”
“嗯,我看到了。”
東麵傳來了隱隱的悶雷聲,接著就是天邊出現長長的黑線。
黑線漸漸擴大,馮刺史的望遠鏡裡,已經可以看見無數的胡騎正策馬而來。
“軻比能瘋了嗎?如此不愛惜馬力?難道他還以為我會沒有防備?”
看到胡騎的這番模樣,馮刺史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的是,當軻比能看到漢軍時,血紅的眼如同受傷的野獸,馬鞭一指對麵:
“有能殺馮賊者,當得繼吾之位!”
“呼呼呼!”
“殺殺!”
鮮卑胡騎喊著古怪的口號,加快了馬速。
馮刺史更覺得古怪了,草原霸主所領的大軍就這模樣?
不是說軻比能知道如何利用旗幟金鼓來指揮部眾?
怎麼現在看來,就跟那些小部族打架似的,隻管亂哄哄地一擁而上?
和普賀於所領的胡騎比起來,這軻比能的部眾似乎太差了些
統領義從軍的禿發闐立可沒有馮刺史這麼多心思,看著對手這般雜亂,他咧嘴一笑:
“君侯說了,擊潰軻比能,功大者,可任由掠奪其族,除馬匹與糧草外,剩下的全部歸自己所有!”
“嗚嗚!”
周圍的義從胡騎都歡呼起來。
義從軍再怎麼差,那也是跟涼州正規軍比。
跟著馮郎君那麼久,眼力還是有的。
眼前這支鮮卑胡人,跟那些任由他們捕獵的小部族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除了人數多一些。
人數多,就意味著勞力多,就意味著牛羊多,就意味著女子多
“擊鼓!”
“咚咚咚!”
義從胡騎雖然比不過漢軍的軍陣嚴整,但最基本的協同作戰還是知道的。
前軍開始舉弓,同時亮起了兵刃,而兩翼已經開始繞了出去,圍獵開始!
“兄長,何須這般費事,就這些雜胡,連個陣形都沒有,我一個衝鋒就能鑿穿”
“你閉嘴,今天沒你的事,好好看著就行!”
馮刺史不耐煩地喝道。
橋山那裡和鮮卑人起衝突的是義從軍,動手屠戮的大部分也是義從軍。
回到五原縣,和鮮卑人廝殺的,也隻能是義從軍。
不讓雙方結下血海深仇,馮刺史怎麼放心下一步行動?
來勢洶洶的鮮卑胡騎,被義從胡騎正麵迎上,勢頭就是一滯!
馬鞍雙方基本都是有的,雖然形狀有些不太一樣。
但義從胡騎全部安裝了馬蹬,再加上手裡的兵刃遠比鮮卑胡騎堅硬鋒利。
隻聽得“當”地一聲,一溜火星閃耀,鮮卑胡騎的鏽刀就被崩了一大塊。
這還算是好的。
那些骨製兵器,有的甚至直接被斬斷。
義從軍在馬上的動作極為靈活,在雙腿控製馬速的情況下,側身接著就是再一劈。
根本沒有辦法及時轉身的對手,當場就被砍下馬去。
與此同時,兩翼的義從胡騎開始了騎射騷擾。
雖然義從胡騎人數比鮮卑胡騎少了一半,但卻是很快占了上風。
戰場不斷地擴大,越來越多的胡騎開始廝殺到一起。
“沒有一點技術含量。”
馮刺史用望遠鏡觀看三萬人打群架,咕噥了一句。
“軻比能不過爾爾!”禿發闐立嗤笑。
這種混戰,草原的部族沒一個能比得過義從軍,
他把手裡的所有胡騎都派了上去。
雖然義從軍占了上風,但對方人數比自己多出一倍。
想要早點打完,就沒辦法留餘力,而且照眼下這情況看來,也不需要留餘力。
馮刺史看到了這一幕,輕笑一聲:
“現在有點意思了。”
話音剛落,但見一直往後退的鮮卑胡騎突然鼓聲大噪,一支精騎猛地從中間衝出!
由於正麵戰場太寬,厚度不足,義從軍被這支精騎有預謀地一衝,竟是一下子被人衝破了。
精騎不停,直直向著馮刺史的帥旗衝來。
看到眼前這一幕,登時就把禿發闐立嚇了個目瞪口呆。
他被軻比能陰了!
“兄長,讓我去吧!”
趙廣樂得哈哈一笑,擦拳磨掌,躍躍欲試。
馮刺史對培養這個家夥成為一軍之帥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
“我說了今天你就隻管看著就行。來人,去把軻比能叫到陣中,可彆真被軻比能衝死了。”
義從軍已經全部被纏住了,根本不能退兵,因為一鳴金退兵,隻會變成潰敗。
而且全軍放出去了,一下子也不可能收回來。
“舉矛!”
在後方列陣的漢軍,大楯齊人肩高,如林的槍戟列於陣前,如同刺蝟。
因為漢軍陣前是義從軍,所以原本也沒有列弓弩陣。
現在馮刺史也懶得調動了。
這支數百人的精騎,衝到漢軍陣前一箭之地,有人大喝:
“馮賊,可敢與我決一生死?”
馮刺史輕輕一笑,“軻比能首領,你領軍到此,就為了這個啊?”
很快有親衛跑到陣前,把馮刺史的話傳了出去。
“馮賊,無恥之尤,卑鄙之極,不當人子”
馮刺史也不生氣,揮了揮手。
“喝!”
盾兵與長槍齊齊前進十步,聲勢驚人。
軻比能瞪著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漢軍,牙齒都快要被咬碎了。
“軻比能首領,所謂知實務者為俊傑是也,如今你大勢已去,何必為了一己之私,把族人送入災禍之中?”
“吾恨不能誅汝,以解吾之恨!”
軻比能悲愴地對天一笑,舉刀呼喝:“殺!”
“殺!”
身後的精騎重新跑動。
隻是才衝到一半,但見一直緊跟在軻比能身邊的一個騎士,突然抽出長刀,刀刃雪亮!
“不!”
有人目眥欲裂。
有人目光冷漠。
有人眼中熾熱。
“撲!”
血霧飄散。
失去了人頭的身子繼續往前衝了一陣,這才掉落馬背。
沒有人控製的戰馬,終於嘶叫一聲,轉頭就往旁邊狂奔,再不敢衝向森然以待的長槍陣。
“兄長,這是”
趙廣目瞪口呆。
“哦,是親衛營和暗夜營的總教頭,韓龍。”
馮刺史麵色平靜地說了一句。
看著陣前骨碌碌滾動的腦袋,他已是心有所悟。
軻比能看似送死的行為,應該是已經覺察到了,普賀於的兩萬精騎在橋山覆沒之後,他已經沒有能力再控製一些部落。
還是那句話,他已經老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根本已經沒有了退路。
馮刺史看向仍在廝殺的胡騎,忽然有些佩服:
果然不愧是草原雄主麼,就算是死,也要拉著僅僅是有可能背叛自己的人陪葬。
“君侯。”
一身胡人打扮的韓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馮刺史身邊。
禿發闐立咽了咽唾沫,悄悄地退後兩步。
他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極有可能是與黃泉路擦肩而過。
“辛苦先生了。”
韓龍爽朗一笑:“自此以後,從涼州自九原,胡人再無力作亂,小人這點辛苦,算得了什麼?”
“先生大義!依我看,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這幾句說得就是先生啊!”
“哈哈哈!君侯過獎!”
四十多歲的漢子,笑得跟可愛的孩子似的,眯起的小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然後又咂咂嘴,看了一眼趙廣:“就是沒有銀鞍白馬,有點遺憾”
四十多歲的漢子,你要不要這麼騷包?
“這邊的事一了,我不日將領軍前去支援關將軍,到時還要辛苦先生先行一步,給關將軍報個信。”
“好說好說!我現在就立刻出發。”
“不急,先生今夜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發不遲。”
“大河邊上的黃羊,肉嫩味美,不好好嘗一下就太可惜了。”
“飲酒啖肉,踞大河邊,賞大漠夜色,舞劍長歌,豈不是美事一樁?”
“好好好!”韓龍拊掌大笑,“君侯不愧是天下遊俠的知己,知我知我!”
馮刺史微微一笑,“我的座騎,有幾匹腳力還算不錯,到時全部送給先生,定能趕得及。”
趙廣一聽,眼睛一亮,然後又立刻黯淡下去,咕噥了一句:
“兄長不愛我了!”
兄長的座騎,有一匹乃是西域天馬,日行數百裡,平日裡他想要借著騎一下都不行。
現在倒是大方,說送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