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日頭越來越早升上山頭。
薄薄的霧氣,在陽光的照耀下很快煙消雲散。
文欽同樣也比以往起得早,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就沒敢睡得太死。
天沒有亮透,他就匆匆地趕上城頭。
昨日吳軍如此猛烈地攻城,實是太過出乎他的意料,由不得他不小心。
看著第一縷陽光透破了薄霧,照射到城外的吳軍營寨上。
文欽心裡越發地沉甸甸起來。
從合肥趕過來的援軍被擋在了東麵。
而南麵的吳軍,按營寨規模算,至少當有六七萬之眾。
相比於城內不過堪堪近萬的守軍,確實稱得上是敵眾我寡。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畢竟揚州一帶,駐軍重地當以合肥為先,次者則是壽春。
而六安,位置終究是偏了一些,戰略地位遠不如合肥。
更彆說作為揚州核心的壽春了。
六安若非處於前線,又是郡治,隻怕連這萬把人都沒有。
不過文欽也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揚州都督王淩,本就與自己有矛盾。
除必要的守軍,對方不可能讓自己領太多的人馬。
最重要的,其實還是早些年的時候,大魏在西邊損失了太多的兵力。
先帝不得不從全國各地抽調人馬去填補西邊的缺口。
誰曾想到,司馬懿那賊子竟是懷著巨大的狼子野心。
揚州麵對的是吳寇,看似沒有受到關中一戰太大的影響。
實則是青徐,乃至兗州一帶的後備兵力,已經被抽調一空。
揚州經石亭一戰後的這些年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元氣,再次被消耗殆儘。
兼之這幾年來,大魏一分為二,許昌為了維護揚州與荊州的龐大兵力。
在動用了最後家底的同時,不得不加大征收賦稅。
還有去年的旱災,更是大魏雪上加霜。
就連屯田做得最好的汝南,聽說去年也發生了屯田客的暴動。
可想而知關東各地是怎麼樣的糜爛局麵。
連大魏都差點撐不下去,憑什麼吳寇就有餘力北犯?
文欽正在思緒萬千,憂心忡忡,但見城下的吳軍已經開始有了動靜。
他連忙一凜,把心思都收了回來,定眼看去。
但見吳軍卻不是再次攻城,而是派出一支營隊,正繞城向東而去。
此時派人馬向東而去,除了是阻擋東邊過來的援軍,彆無他途。
文欽想通了這一點,精神頓時一振。
看來王彥雲此人,雖然與自己不和,但終究還是知道大局為重,派過來的援軍當是不少。
要不然,吳寇也不至於在這個攻城的關頭,還要派出人馬前去東麵。
隻是讓他有所困惑的是,吳寇在南麵,卻是沒有太大的動靜。
“奇怪,昨日賊子那般拚命,今日竟然沒有攻城?”
旁邊的部將說出了嚴陣以待的魏軍的心聲。
文欽沒有作聲,隻是凝神看著吳軍方向。
但他又沒有望遠鏡,自然是看不出太多東西。
唯一能得出來的,似乎就是吳寇派出去伐木的士卒變得更多了。
過了好一會兒,文欽目光一閃,突然哈哈一笑,大手拍在城牆上:
“賊子的打算,吾已知矣!吳寇這一次,怕是失算了,故而後繼無力。”
聽到將軍這般說,左右不禁互相看看。
“將軍,此話怎講?”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文欽一指城下,自信地說道:
“孫權大張旗鼓地前往合肥,卻又暗中派了這麼多的兵馬前來這裡。”
“怕不是存了想要一鼓攻下六安,然後轉而向東,夾擊合肥的心思?”
“若不然,又何以會把六安城團團圍住,不留缺口?”
所謂圍師必闕,就是為了讓城中守軍存了逃走之意,不會生出死戰之心。
吳寇此次圍死六安,說不得,就是為了不讓城中派出信使,前往合肥告知這邊的情況。
“這也說明,他們昨日為什麼會在沒有完全打造好攻城器具前,就拚了命攻城。”
不就是想要趁著援軍未至,就攻下六安城?
若非自己從一開始,就破了西門吳寇,及時傳信。
若非王彥雲一開始就領軍到合肥,能夠及時就近派援軍過來。
說不得,吳寇就能得逞一半了。
至於另一半,當然是吳寇小看了六安城的防守。
“吳寇匆忙到時,昨日一戰,恐怕已經是把這幾日打造好的攻城器具全推了出來。”
文欽笑得越發開心了:
“誰料到那些攻城器具,竟是幾儘被毀,他們今日自然拿不出更多攻城器具。”
沒有攻城器具,怎麼攻城?
難道就靠那些輕梯蟻附攻城?
換成漢軍或許敢如此。
但吳寇麼
不是他文欽看不起吳軍。
而是鎮守六安這麼多年來,文欽早就明白年年北犯的吳寇士卒是個什麼德性。
劫掠百姓財帛爭先恐後,攻堅破城卻是難得一見。
攻城器具沒有多少,合肥援軍又提前到來,吳寇變得畏手縮腳起來,這就說得過去了。
聽到將軍這麼一分析,左右這才恍然,紛紛說道:
“將軍高見!”
雖然也有人心存顧慮,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但這種時候,也不敢說出打擊士氣的話。
其實文欽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話,隻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根本不能算是事實。
但他說得如此肯定,自然是為了安撫人心。
“不過賊人想要安心打造攻城用具,吾卻是不能遂了他們的願!”
文欽大聲道:
“傳令,我要親自領軍出城,前去接應合肥過來的援軍!”
想要從南門出去襲擊賊人,似乎是不可能的。
領軍的賊將看來是有幾分本事,營寨布置得還算是嚴整。
不過趁著賊人沒有攻城,正好可以從東麵出去,前後夾擊賊人,早日與援軍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