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主帥為什麼如此失態,周圍的親衛沒有一個敢過為阻止。
直到魏昌傳令回來,看到魏延這般模樣,這才連忙上前:
“大人,大人!”
“如今言人人殊,壺關那邊,還沒有正式消息傳來,說不定情況沒有那麼糟糕……”
魏延狠狠地把劍砍進一個粗木頭裡,喘著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就算壺關沒有失守,但郭循又在做什麼?難道長子與壺關如此混亂不堪,也是假的?”
“派人去長子那邊打探了沒有?”
“已經派出去了。”
魏延點點頭,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魏昌這個時候才發現,不過短短不到半日的時間,大人一直以來都是以剛硬示人的麵容,此時竟是有了悲傷之色。
這個發現,讓魏昌有些瞠目結舌,進而心裡有些發慌。
就算是在先帝駕崩,漢室翹翹,風雨飄搖的時候,大人守著漢中,麵對北麵的強賊,都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絲軟弱。
沒想到,此時聽到郭循有可能背叛,大人竟是流露出深受打擊的模樣。
“大人,我們下一步怎麼做?”
“自然是回軍壺關。”魏延睜開了眼,眼中有著濃濃的不甘,“既然高都城已下,後方有異,再多留無益。”
魏延看向魏昌:
“但高都城須得有一個我信得過人留守。”
魏昌張了張嘴,他想要跟著大人回去,但麵對大人的目光,他還是主動說道:
“孩兒願意留下。”
“好!”魏延似乎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語氣卻是變得低沉,“記住,若是實在不可守,就不要勉強。”
魏延可能是情商低,但並不代表著他沒有智商。
而且帶了這麼多年的兵,此時的他,若是還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所要麵對的最惡劣情況,那就真是讓人懷疑劉備的眼光了。
最主要的是,前幾日太原的來信提醒,似乎正成為現實。
兩相印證之下,魏延很明白,自己的大後方,可能真的出了大問題。
司馬師可能並非自己想像中的紈絝子弟……
魏延深吸了一口氣:
“若是事有不諧,不要猶豫,你要立刻退到泫氏,從那裡回河東。”
泫氏,正是處於長子與高都之間。
確切的是,那裡是一個關隘,不但橫亙在長子與高都之間的通道上,同時也是扼守著上黨通往河東的要道。
當年秦趙的長平之戰,就是發生在那一帶。
“大人?”
從父子連心,跟隨魏延這麼久,平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家大人這個模樣,魏昌是真的心慌了。
“你記住我所說的話沒有?”
魏昌點了點頭。
“好,走。”
聽著號角聲不斷地嗚嗚響起,魏延拔下柵欄上劍,重新入鞘,然後頭也不回去向著校場走去:
“來吧,賊子,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
長安。
“報——”
一個背負令旗的傳騎,狂奔至中都護府門前,馬還沒有停下,騎士就直接從馬背上翻滾下來:
“並州急信!”
因為天氣太過炎熱,傳騎又是一路狂奔,全身上下已經是濕透,有如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看起來極是勞累,翻身下馬的時候,雙腿已是站立不穩,倒在地上。
守在府門口的衛士,有兩人從高大的台階上跑下來,傳騎扶了起來。
有另外一人則是去把仍是跑出一大段距離的馬匹拉住。
“鹽水!”
又有人大聲吩咐。
傳騎很快被扶到蔭涼的耳房,身上的衣物全部被解開,有人把水遞到他的嘴邊,又有人在幫忙扇風……
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很顯然,中都護府已經不知接過多少次急件了。
“急件……”
傳騎緩過一口氣,開口提醒了一句。
“放心,所有東西都已經送進去了。待將軍看過了急件,可能還會召見你問話,所以你現在就是要先儘快緩過來。”
聽到這個話,傳騎這才放心地閉上眼。
正如在府門口衛士所說的那樣,並州送過來的急件公文,很快就擺到了鎮東將軍麵前的桉幾上。
左夫人看完後,眉頭輕輕挑了一下:
“來人,去把右夫人請過來!”
“阿姐,你叫我?”
不一會兒,右夫人就出現在門口,才一剛邁步入內,就開口問道。
左夫人點頭,拿起桉幾上的信件,遞過去:“看看。”
右夫人有些疑惑地接過來,然後很快,當她再次抬起頭來時,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魏延把上黨的守軍都調至高都,鄧公擔心太原空虛,所以讓王子均領軍入塞暫守?”
美豔中帶著冷峻的關將軍,此時臉色已是變得有些鐵青。
但見她走到地圖麵前,盯著地圖,背對著張小四,過了好一會,這才緩緩地說道:
“我想要說的是,現在不是擔心鄧公與王子均要做什麼。”
“真正要擔心的,是魏延在做什麼,或者說,魏延這般調兵,上黨會不會出大問題。”
“上黨?”張小四不懂軍事,但她也知道,上黨意味著什麼。
她上前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麼,小臉一下子就變色:“郭循?”
關將軍這才轉過身來,點了點頭。
阿郎在去武關前,曾派人想要調查魏延身邊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參軍。
隻是那個時候,中都護府與宮裡的關係,正處於敏感期。
所以不能用官方手段,明著去問話,免得刺激到魏延,讓人誤會。
隻能派出韓龍前往,看看能不能利用遊俠兒調查一些什麼東西。
事實證明,郭循確實是隱瞞了一些事情。
因為他對外的說法,時間線與遊俠兒打聽到的消息有些對不上。
若是換了平時,隻要於大事無礙,沒必要太過苛刻。
最多也就是先在暗中記上,後麵再慢慢調查,畢竟遊俠兒也僅僅是打聽到一些消息,並沒有實在的證據。
而且處於亂世嘛,誰還沒有一些不足為外人所道的秘密呢。
不過關將軍也好,張小四也罷,兩人都不是傻子。
非但不是傻子,她們還掌握著鄧芝所不知道的信息。
所以她們比鄧芝更容易做出更進一步的推斷:
眼下發生的事情,有些過於巧合,讓郭循身上的嫌疑,一下子就大大增加了。
關將軍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地圖上,盯著壺關的位置,喃喃地說道:
“希望這一切,真的就隻是個巧合……”
張小四再也忍不住了:“我要進宮一趟!”
“進宮?”
關將軍目光低垂了下來,語氣冷清中帶著微微的歎息:
“跟宮裡說一聲,大約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魏文長肯定不會聽中都護府的,但可以讓宮裡提醒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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