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看到魏賊再一次退兵,卻是沒有立刻再組織第二波進攻,反是派人前來詢問自己。
王平哈哈一笑,故作輕鬆地對著左右說道:
“吾與賊子,相攻數日,賊子這個時候才想起要問我之名,看來是嘗到了我們的厲害了啊!”
失去了大穀兩邊的山頭險要,賊子又掃清了主寨周圍的障礙。
如今主寨隻剩下最後一道壕溝和鹿角。
若是今日再守不住,恐怕明日就隻能倚靠營寨的柵欄了。
要說將士們心裡沒有絲毫驚懼之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看到主將如此輕鬆寫意,他們又禁不住地跟著笑出聲來。
笑聲衝淡營寨上空的凝重。
笑畢,王平看看左右,問道:
“有誰,敢替我前往賊營一趟?”
“末將願往!”
“末將亦願往!”
“由此觀之,軍中勇士,皆壯矣!”王平看到諸人踴躍,笑道,“未來數日,恐仍有大戰,諸君何不趁機休息一番,再立新功?”
他隨手一指某位親衛:“你且去,告訴司馬懿,擋在他前麵者,乃是大漢護鮮卑校尉,典軍將軍王平,及大漢諸將士是也!”
“喏!”
吩咐後,王平又抓緊時間安排防守。
在眾將得到軍令離開後,王平的臉色這才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原來是司馬懿親自領軍到來,怪不得賊軍攻掠,如此凶猛。
然後他又悚然一驚:司馬懿在此,那吾得儘快派人稟報才是!
“王平?”司馬懿得到回報,捋須來回走了兩步,又重複念叨,“王子均?”
“此人之名,似是有些耳熟,但吾怎麼又想不起來呢?”
司馬懿自忖,漢國軍中,但凡有些名氣的將軍,他都能想得起來。
難道說,這個王平在漢軍中無甚名聲?
可也不對啊!
不然這名字怎麼會聽著耳熟?
司馬懿又回來走兩步。
自馮明文與魏文長以下的漢軍諸將,司馬懿又把所能想到的都細細捋了一遍。
“嗨呀!”
司馬懿似是終於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拍大腿,“怪不得,怪不得!”
拍完大腿,司馬懿又以拳擊掌,臉上有懊悔之色:
“怪不得,風林火山,難知如陰,難知如陰啊!”
世人有傳,馮永麾下有風林火山四員大將。
風將關索,林將張嶷,火將趙廣。
惟有不動如山者,眾說紛紜,不知其名。
沒想到馮永竟是把他安排在了這裡!
錯不了,錯不了,肯定錯不了。
司馬懿此時,已經完全記起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聽說過王平之名。
鎮守關中的那些年,關中通往隴右最重要的關口隴關,正是由王平所守。
司馬懿當時可沒少派斥侯前往隴山各條道路查探。
隴關周圍,布置嚴密,防備森嚴,由此可知王平防守之能。
隴右一戰時,世人的目光,皆是被街亭一戰所奪。
卻是忽略了,馮永在最緊急危難的時刻,乃是把自己的後路,完全交付到籍籍無名的王平手裡。
也就是說,從隴右一戰時算起,王平守隴關,一守就是七八年之久。
王平此人,若非深得馮明文信重,又怎麼可能會在無甚戰功的情況下,鎮守隴關這麼長時間?
“怪不得吾覺得耳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
司馬懿歎息:
“大意了,大意了啊!馮明文深謀遠慮,果真是名不虛傳。”
馮明文乃天下名將,豈會看不出太原有兵力空虛之嫌?
他身為漢國中都護,有都督內外軍事之權,又豈會對此無動於衷?
所以最合理的解釋就是,王平根本就是馮明文安排在並州的一招暗棋。
“好布局,當真是好布置!”
司馬懿思及此處關節,又不由地恨恨說道。
把默默無聞的王平放到並州,既避免引人注意,又能達到事有萬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沒想到,自己反而成了效果!
司馬懿舉目望向不遠處的漢軍營寨,眼中閃著寒光:
“不動如山?老夫倒要看看,你能不動多久!”
“來人,擊鼓,進軍!”
就在僅餘三千來人的王平,陷入最凶險的關頭時,已經渡過大河的鎮東將軍關索,正在河東太守府內,麵對著地圖發呆。
“將軍,蔣太守來了。”
“讓他進來。”
“喏。”
河東太守,蔣琬之子蔣斌,進入屋內,對著關將軍行禮:
“下官拜見鎮東將軍。”
“蔣府君不必多禮,且請坐。”
鎮東將軍轉身,回坐到椅子上,開口問道:
“這些日子,河東籌措糧草之事,如何了?”
蔣斌回道:
“稟鎮東將軍,自鎮東將軍從長安過來以後,河東諸個世家,聽聞聯合儲備局欲增席位之事,皆是踴躍不已。”
“短短數日,太守府已經記下了不少帳目,鎮東將軍可是要過目?”
關將軍搖了搖頭:
“上黨戰事,極為緊急,若非籌措糧草關係到大軍後麵的行動,我豈有心情在這裡呆這麼長時間?”
“如今河東糧草之事已有眉目,我自然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今日我就立刻啟程,前去聞喜。”
聞喜,正是張苞所領的南軍駐紮之地。
早早就得知關將軍已至河東的張苞,聽聞關將軍到來,連忙親自從軍營裡出來迎接:
“末將張,咳,張”
“軍情緊急,張將軍就不須多禮了。”
鎮東將軍步伐匆匆,徑入軍營。
張苞苦笑,連忙跟了上去。
入了帥帳,再無他人之後,鎮東將軍這才放緩了臉色:
“張家阿兄,軍情如何了?”
張苞搖頭,神色有些黯然:
“軹關道的賊軍,是由蔣濟親自領軍,一直沒有退去,故而我不敢放鬆。”
歎了一口氣,張苞麵有苦色:
“上黨雖曾有急信送來,但我卻不敢分兵前去救援。”
“阿兄的做法是對的。”鎮東將軍點頭,目光落到帥帳案幾上的地圖上,“寧失上黨,不失河東。”
她歎了一口氣:
“從長安出發時,我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究竟是直接從河東前去高平關,還是從冠爵穀去太原?”
如今上黨大部已失,若是高平再失守,則從河東進入上黨的門戶,就徹底被封死。
但若賊人得知援軍兵至高平關,緊守長子,趁機調主力北上,攻取太原,則並州危矣。
到時候援軍又得從高平關回頭,經冠爵穀前往太原。
司馬懿的突然偷襲,據上黨進可攻退可守,實是讓大漢在倉促之間,難以兩頭兼顧啊!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張苞:
“阿兄,你可有什麼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