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既然盛意難卻,那我就應下了。”關將軍作沉吟狀,“不過軍中規矩,不得擅自飲酒。”
“這酒嘛,就免了,至於其他吃食,倒是無妨。”
本還想著是不是要送幾個營妓以娛將軍,一聽對方連酒都不喝,也隻好暫時先熄了這份心思。
待大軍不入城的消息傳至城門那邊,一眾士吏百姓皆是歡呼如雷。
大漢鐵騎兵臨城下,莫說是城內豪族之類,就算是普通百姓,其實心裡都是有些恐慌不安。
迎賊入關,上黨降而複亂,雖說與普通百姓沒有多大關係。
但身處亂世,誰會真正跟他們這些賤民講道理?
莫說亂世,就是太平時,大軍征伐平亂,那都是以某個城池為中心劃一個圈,然後圈裡頭不分男女,不論人畜,皆算亂賊。
圈的範圍大小,就看朝廷中負責劃圈的人是個什麼心情了。
哪像眼前這位關將軍,如此宅心仁厚,簡直就是世所罕見啊!
“將軍英明!”
“將軍英明啊!”
……
看著那些鄉老奔走相告於人群中,聽著壺關士吏百姓高呼“將軍英明”,果真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氣象。
朱據目光閃爍,忍不住地向關將軍說道:
“將軍乃漢之名將,當知慈不掌兵的道理,難不知治民亦如此理?”
關將軍有些疑惑:“哦,此話何意?”
朱據答道:
“上黨諸縣城,降而複叛,叛而複降,如今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乃至連一點懲罰也無。”
“如此,上黨士吏百姓對朝廷何來敬畏之心?朝廷對上黨恐怕亦無威信可言。”
“上黨如此,他處視之,豈不會起異心?故外將以為,此誠不妥是也。”
上黨主動附賊叛亂,大軍前來平亂,卻連城都不進去,此非愛民,實乃縱容附賊叛亂是也!
關將軍聞言,笑而問之:
“若此等事情放在吳國,當如何以處之?”
朱據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即便不讓將士洗城,取城中男女丁口以為部曲仆役,至少也應該誅首惡,讓後來者引以為戒。”
朱據所說的洗城,自然不是曹賊喜歡的那種屠城。
二者自然還是有些區彆的。
屠城自不必說,多半是雞犬不留的那種。
洗城嘛,那是搶些財帛充實私人腰包,掠些丁口充實私人部曲。
不過屠城也好,洗城也罷,在這個亂世裡,都算得上正常操作。
畢竟天下大亂數十載以來,有幾個諸侯不屠城,沒屠過百姓的?
所以朱據說得很是理直氣壯。
憑什麼你們漢國就特殊?
還能讓士吏百姓簞食壺槳以待?
明明劉備在攻下成都後,也曾取城中金銀分賜將士——雖然歸還了穀帛——但金銀還不是說拿就拿了?
聽到朱據的勸說,關將軍認真地看了一眼對方,然後搖頭:
“治民非我之所長,至於誅首惡,懲附逆之舉,亦非我職責範圍。”
“朝廷給我的軍令,就是收複上黨。如今上黨已複,後麵的事,就非我所能管了。”
“我如今,乃是按朝廷之令行事耳。”
若是魏賊都跑了,首惡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還留在城內,等著被清算?
到哪誅首惡去?
真要在城內抓人,逼供成首惡以圖立功,說不定還會被真正首惡看了笑話。
朱據聽得關將軍這般說了,隻能按下自己小心思,不敢再勸,拱手退下。
待回到帥帳中,關將軍卻是臉色一沉,立刻下令:
“去,立刻派人,前去長子,看看那邊情況如何了。”
“若是石中郎將已經收複長子,就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壺關。”
“喏!”
壺關乃是上黨郡治,魏賊都能說棄就棄。
關將軍可不相信,魏賊反而會在長子那邊留守大軍等死。
所以按他的估計,說不定石包會比自己早一步拿下長子。
想了到這裡,關將軍的嘴角,就是噙起一抹冷笑:
“誅首惡?想什麼呢?”
知不知道自家阿郎的名號是什麼?
懂不懂什麼叫心狠手辣小文和?
蜀地世家沒鬨出大事,阿郎都能在他們黑本子上排名前列。
上黨鬨出這麼大的事情,還想著隻誅首惡?
做夢去吧!
與馮某人一起同床睡了十幾年,關將軍可謂是世間最了解馮某人心裡所想的人,沒有之一。
就算是右夫人,有些事情,馮某人也是守口如瓶。
但對左夫人可是推心置腹。
就在長子城與壺關城先後不攻而克之後,大漢終於算是徹底光複了上黨整郡。
與此同時,馮都護也率著在高都城休整完畢的無前軍,來到天井關下。
天井關,始建於西漢陽朔三年前22年,古為南北要衝。
因關前有三眼深不可測的天井泉而得名。
馳太行之險峻,為天設之險,周圍峰巒疊嶂,溝壑縱橫,古隘叢峙,形勢極為雄峻。
若是以天井關周圍之險峻,多設堡寨,拱衛主關。
雖有十萬之師,亦難攻下萬人之守。
然則關隘之險,在人而不在地。
司馬師在高平關下連敗兩場,本人更是左眼球爆突眼眶,重疾不起。
導致軍心受到了極大的動搖。
在得知馮都護親領號稱五萬人馬的大軍前來,洛陽又受到極大的威脅時,司馬師當機立斷,率大部主力回援洛陽。
而留守天井關的魏軍,不過三千來人,守將更是籍籍無名。
麵對凶名赫赫的馮鬼王,若非家人親卷在洛陽,說不得天井關的魏軍,就要立刻舉關而降。
放下手裡的望遠鏡,看著極為險峻的天井關,馮都護臉上露出慶幸之色:
“我看關內的魏賊守軍,數量不多,無前軍能否立功,就看今日了。”
言畢,他轉頭以目示意張就。
張就早就憋了一口氣,拱手抱拳道:
“末將定不會負中都護所望!”
“嗯,去吧。”馮都護點頭,“下去告訴將士們,無前軍究竟算不算是真正的關中八軍之一,就看他們的表現了。”
“喏!”
馮都護背負著手,看著遠處雲霧繚繞,神情悠閒。
這一戰,他就是個督戰的,沒打算插手。
張就是無前軍主將,具體戰術,一切由他來安排。
最後究竟能不能打得下來,對於馮都護來說,結果並不重要。
反正打完這一仗,關中八軍,就算是都見過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