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麼多年來,他早就放下了。
此時最多也就是悶哼一聲。
沒辦法,看不開也得看開,畢竟漢國天子都指著太子對他說了:
“此夏侯氏之甥也。”
他還能怎麼樣?
總不能說不認吧?
如果不認姓劉的外甥,那豈不是連從妹都不認了?
那可是大人寧願餓死親生兒子也要養活的女兒。
而且大人戰死後,能得以收葬,也是從妹的功勞。
所以說,夏侯氏之甥的江山,那……也是江山啊!
所以說,子林即夏侯楙所說的“我們大漢”,那真是一點也沒有說錯。
他竟沒有理由來反駁。
呆在漢國這麼多年,唯一過不去的,就是馮某人巧言令色騙他這個事。
雖然馮某人的兒女也是夏侯氏之甥,入門的時候,他們還叫了自己一聲從外祖。
但並不代表他就能原諒馮某人——世間豈有這般巧言令色欺騙長輩,害得長輩蒙怨受屈的道理!
“我又沒說你什麼,我隻是提醒一下你,注意何平叔反悔。”
夏侯霸奇怪地看了一眼夏侯楙,“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仲權從舅說得對,小心無大錯。”馮大司馬接口道,“不過我也曾與子林從舅討論過,台中三狗與曹爽,皆是驕奢淫逸之輩。”
“吾聽聞,曹爽連偽魏宮室之物,都敢僭越使用,而台中三狗,則是屢屢侵占偽魏皇家園林及湯邑。”
“再加上有司馬懿所為在先,故而我相信,他們後麵一定會答應子林從舅的請求。”
夏侯霸聽到“仲權從舅”這個稱呼,心裡頓時像吃了蠅子一樣難受,同時又心生凜然。
這個家夥說得這般好聽,莫不成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想起曹爽和台中三狗的所作所為,夏侯霸又不得不承認,馮文和所言,確實是有些道理。
同時心裡還有些惱怒和悲哀:
這曹爽當真是蠢如豬,乾了這些大犯忌諱的事,居然一點也不知道遮掩,連漢國這裡都傳得如此詳細,他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嗎?
還有那司馬懿,無詔令而公然領軍占據州郡,此舉與自立有什麼兩樣?
大魏,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先帝,怎麼就把大魏交到了他們手裡?
但一想到所謂先帝,夏侯霸就更膈應了:
算了,曹叡就是個昏君,大魏變成這個樣子,他要負最大的責任……
自己流落他鄉,受儘怨屈,與他亦不無關係。
夏侯霸越想越是憋屈,又倒了滿了一杯酒,自顧自地喝起來。
若是馮某人能聽到夏侯霸的心裡話,說不得就要笑出聲來:
夏侯玄的老婆都能在民間樹立起好名聲,曹爽乾的那些事,難道還不值得好好宣揚一番?
倒是夏侯楙,聽到夏侯霸的話,原本心裡還有些忐忑,沒想到馮大司馬看起來居然比他還有信心,眼睛一亮:
“明文亦覺得此事能成?”
“當然能成,隻是子林從舅要多下些功夫才行。”
“有明文這個話,那我就有信心了,我明日就立刻再派人去許昌。”
“不急,總是要多做一些準備。”
馮大司馬素來豪爽大氣,又豈能讓自己的從舅自個兒掏腰包辦這個事?
“子林從舅明日可先派人去長安的興漢會倉庫,取一些便於隨身攜帶的好東西。”
“何平叔既是貪財之人,那就用錢財去打動他,再曉之以利害,這樣方能事半功倍。”
辦這個事要十萬緡,那就最好一次性砸十五萬緡下去。
比分十次給一萬五緡有衝擊力多了,效果更是要強得多。
貪財?
馮大司馬最不怕的就是貪財之人。
夏侯楙居然有機會搭上何晏這條線,這對於馮大司馬來說,真是一個意外的大收獲。
這筆錢,出得值。
夏侯楙一聽,頓時大喜過望:
“明文有心了,我這一次,定不會負明文所望。”
走武關經宛城至許昌的路,目前仍是閉塞的。
但洛陽這條路,還是可以走通的。
夏侯楙曾說過,目前洛陽是由大漢作主,這個話雖然誇張了些。
但洛陽已經快要被大漢滲透成篩子了,這也是事實。
司馬師在殺了夏侯玄之後,同樣是很久沒有露麵了,不知道死了沒有。
夏侯三族逃離洛陽事件,讓洛陽再次動蕩不已。
司馬昭根本控製不住局麵。
司馬懿估計是沒打算守洛陽了,而且他也知道,根本守不住。
對於司馬氏來說,洛陽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作為中轉站,獲取從大漢“偷運”過來的稀罕貨物。
畢竟前幾個月,為了拉攏幽州北邊的草原部落,以及從他們手中換取馬匹牛羊,司馬懿囤積下來的那些物資,已經空了大半。
當然,司馬懿對於洛陽的態度,也有可能是故意放縱。
因為隻有像這種局麵,才會讓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家夥,更加如魚得水。
跟夏侯楙談完了許昌之事,馮大司馬的目光,轉向夏侯霸,麵帶微笑:
“仲權從舅,這麼多年了,有沒有想過重新領兵?”
夏侯霸都懶得正眼看他:
“你讓我領軍?打大魏?”
“當然不是,”馮大司馬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輕飲一口,然後說道,“幫你效忠的大魏平定亂臣賊子。”
“什麼意思?”
“司馬氏啊!”馮大司馬悠悠地說道,“司馬懿如此擁兵自重,無令而擅據河北,難道還算不上魏國的亂臣賊子?”
夏侯霸神色一滯。
“而且,司馬氏還殺了你們夏侯氏不少人哦,特彆是那個夏侯玄。”
夏侯霸舉杯的手抖了一抖。
雖然夏侯氏的主要人物逃出了洛陽。
但仍有一些族人仍留在那裡。
司馬師怒極之下,不但殺了夏侯玄,同時還讓夏侯氏的不少族人陪葬。
“國恨家仇啊……”
馮大司馬再次悠悠長歎,一飲而儘:
“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好句!”
夏侯楙喝彩一聲。
“閉嘴!”
夏侯霸對夏侯楙大喝,然後對著馮某人怒目而視。
句確實是好句,但如果日後流傳出去,讓世人知道這是在說他,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行,就算是死了,隻怕也會在史上留下笑柄。
朱門沉沉按歌舞就算了,說我廄馬肥死?
你什麼意思?
這廝果然是惡毒無比!
馮大司馬絲毫不懼,又倒了一杯酒,問道:
“那要不……遺民忍死望恢複,幾處今宵垂淚痕?”
“你夠了!”
“巧言令色”傷害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