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昭要過來,太原那邊,早就有傳信。
阿鬥自然也是知道的。
隻是現在的阿鬥,夢想做個坐堂天子都不可得,天天忙著批閱尚書台送上來的奏疏。
這些日子都睡在了宣室殿,連皇後那邊都沒有時間去了。
哪還有時間去關心區區一個司馬昭?
漢家天子很忙的知道嗎?
若是司馬懿親自來了,漢家天子說不定還有心情過問一番。
司馬昭不過是司馬懿之子,而且連個使者的名頭都沒有,如何能入漢家天子的眼裡?
能讓大司馬親自接見,都算是給他麵子。
隻是沒有想到,此人居然還能送來個連大司馬都說喜事的好消息?
這讓劉胖子越發好奇起來:
“說說,明文快仔細說說。”
“陛下,據那司馬昭所言,其父司馬懿欲拱手讓出洛陽。”
聲音壓得很低,若不是黃胡豎著耳朵在聽,恐怕都聽得不太清楚。
但這句低語,聽在劉胖子耳中,卻是如同炸雷一般,隆隆作響。
“啊?”
但見劉胖子張著嘴合不上,圓乎乎的胖臉神色充滿了不可置信和懷疑,連眼中的目光都變得呆滯,一下子沒了焦距。
良久之後,劉胖子這才機械般轉動脖子,努力地想要把焦距調整過來,以能把視線全部對準馮大司馬:
“不是,明文,你剛才說了什麼?我好像聽岔了。”
馮大司馬微微一笑,再次重複了一遍:
“陛下,我說,司馬懿欲把兵力全部退回河北,把洛陽拱手相讓。”
這一回聽清楚了,但劉胖子還是不敢相信:
“當,當真?明文,你莫不是知道我這些時日勞累,所以跟我說笑吧?”
“臣,如何敢拿這等國家大事與陛下開玩笑?”
劉胖子再三確認之下,一再得到肯定回答,確定了此事不假。
圓滾的身子就當即就是哆嗦起來,特彆是下唇,不可抑製地顫抖,密密地上下點動不已。
“明,明,明,明文……”
劉胖子用力地撐起身子,想要向著馮大司馬這邊起身。
誰料到太過激動,身子有些發軟,再加上身體實在有些過於沉重,雙手一撐之下,竟是沒有撐起來。
“叭!”
“咚!”
堂堂漢家天子,有些狼狽地趴到了案幾之上。
“哎呦,陛下!”
站在簾邊的黃胡一看,連忙跑過來,想要扶起皇帝,“陛下,你不要緊吧?”
“你滾開!”
劉胖子一把推開黃胡,然後伸出一隻胳膊,“明文,過來拉我一把。”
黃胡:……
馮大司馬連忙上前,扶起連襟。
若不是他久曆戰陣,又日日打熬筋骨,頗有幾分力氣,要想扶起這個胖子,還真不太容易。
然後劉胖子就勢緊緊地握住馮大司馬的雙臂:
“明文,明文!”
眼中竟是隱隱有水色反光,“我們這就是要收複舊都雒陽了,是嗎?對吧?對不對?”
感覺到雙臂都快要被勒出青淤了,偏偏馮大司馬還不敢甩開,隻能是呲著牙強笑:
“陛下說得對,我們不用再等了,已經可以收複雒陽了。”
“哈!哈哈哈……”
劉胖子突然大笑起來,終於放開了馮大司馬的胳膊,然後緊緊地摟住馮大司馬的脖子,喜極而泣地說道:
“明文,這是我遷都長安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雖說雒陽早已是大漢的囊中之物,但在這種情況下,驟然聞之,仍是讓劉胖子這個老男孩熱淚盈眶。
那可是雒陽,大漢的舊都!
收複了雒陽,那他就可以在長安北邊,理直氣壯地開挖自己百年之後的皇陵。
進宗廟都能揚眉吐氣,再也不用為難地向祖宗解釋為什麼收複舊都隻有一個長安。
後世的史書上,寫個漢昭武帝,不過份吧?
曹叡都敢在生前立廟號,我生前做個美夢有什麼錯?
正當劉胖子想入非非做著美夢的時候,隻聽得耳邊傳來馮大司馬的喘息聲:
“咳,咳,陛下,請鬆開一些,你勒得太緊了,臣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媽的,這死胖子怎麼這麼重?
“哦,哦,哦,是我沒注意。”
劉胖子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馮大司馬,但卻立刻握住對方的手,有些患得患失地問道:
“明文,那司馬懿,當真如此大方?會不會有詐?”
馮大司馬努力地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笑道:
“陛下,那司馬懿豈有那般大方?他肯定是有條件的,不過就算是他有詐,那又何妨?”
“以我大漢現在的精兵猛將,難道還會怕拿不下雒陽?陛下但且放心就是。”
“這就好,這就好。”劉胖子終於放開了馮大司馬的手,來回走了兩步,連連搓手。
終於回過神來的他,反而激動得不知下來要做什麼。
好一會,他才停下來身子,又轉過來問道:
“明文是說,司馬懿有條件?是何條件?”
待馮大司馬把井陘商道一說,劉胖子反而更驚異了:
“就這?”
給他就是!
莫說是賣,就是送些貨物,以示感謝,那也是可以商量的。
畢竟司馬懿又不是姓曹。
相反,他可是偽魏的輔政大臣,隻要他願意倒戈卸甲,以禮來降,難道朕還容不下他?
“陛下,那司馬懿哪有那麼簡單的?”
看到連襟如此大氣,馮大司馬連忙又把司馬懿所謀仔細說了一遍。
聽完以後,劉胖子頓時就是倒吸了一口氣:
“吾隻道那司馬懿是欲求退路,沒想到竟還有這等謀算。”
他看向馮大司馬:
“幸好明文看穿了他的所圖。”
然後又有些皺眉:
“如此說來,這雒陽還真是不能白拿啊……”
馮大司馬在旁邊微微一笑:
“陛下,拿還是好拿的。”
“哦?”看到馮大司馬這般模樣,劉天子頓時就是心頭大定。
也是哈,自己這位連襟,向來深謀遠慮,既然能看穿了司馬懿的謀劃,想來定有對策。
“明文將如何應之?快與我說說。”
馮大司馬再次露齒一笑。
明明已經開始進入炎夏,可是劉天子卻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涼意。
“黃胡,去,把簾子放下來,風都刮進來了。”
黃胡應喏,走到那邊,一臉的疑惑:
簾子明明是一直下放著的,而且也沒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