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狹隘,柳隱終還是把心思轉向正事,問向薑維:
“伯約,此次攻取雒陽,你打算怎麼做?”
薑維站起來,握住柳隱的手臂:
“休然,這兩年來,我們二人,不知推演過多少次如何攻取雒陽,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柳隱會意一笑,重重點頭:
“那我們就老規矩,我領軍攻北路的函穀即漢函穀關,吸引賊人注意,伯約領軍走南路,繞道背後。”
誰料到薑維卻是搖頭道:
“不,這一次,我們換著來,我來攻關城,你領軍繞後。”
相比於休然,自己既然算不上大司馬的人,又是降將。
大司馬能讓自己攻取雒陽,自己不能不識趣。
這一次,硬骨頭就讓自己啃。
柳隱微微有些意外,倒也沒有拒絕,應了下來。
延熙六年十月,函穀關與陝縣漢軍突然出動,以極快的速度,向著雒陽西麵的最後一道屏障——漢函穀關——撲去。
親自領軍守著關城的司馬昭,看著關城外仿佛是一夜之間就冒出來的漢軍,臉色鐵青,心裡不由地破口大罵:
馮賊委實奸詐!
說好的演戲,沒想到居然是來真的!
幸好大人早有準備。
想起回到鄴城後,自己向大人稟報此行前去漢國的成果。
漢國不但答應了開通太原商道,而且也答應了在雒陽配合自己這邊作一場戲。
真真假假地打一場,儘量不會讓外人看出,自己這邊是主動放棄雒陽。
自己還毫不自知地對大人說,河北接下來,至少有一段不短的安寧時日。
沒想到大人卻是搖頭:
“子上啊,你還是太年輕啊!那馮明文素來詭詐無比,他答應配合我們作戲,可沒說是幾分真幾分假。”
“若是有機會,他就算用十分力,打個十分真,那是一點也不奇怪。”
“故而這一次,我們就算是要退出雒陽,也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給漢國任何機會。”
當時自己還半信半疑,但很不幸,眼下看來,大人說對了。
若是自己不提前準備,這關城外的漢軍,說不定就要偷襲關城了。
想到這裡,司馬昭冷哼一聲,吩咐道:
“傳令下去,各營緊守關城要隘,不得懈怠,若有疏忽,軍法處置!”
“喏!”
在沒有看到的地方,司馬昭悄悄地在城牆上擦了擦自己手心裡的汗水。
這是他第一次領軍對敵。
函穀關高大厚實的城牆,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安慰。
因為他知道,函穀關堵不死漢軍前往洛陽的路。
再次趁著沒有人注意到,他飛快地向南邊看了一眼。
這是一場真真假假的仗。
自己既要讓彆人看不出是假的,又要防止漢軍把它弄成真的。
這等要求,對於第一次領軍的自己來說,太難了!
想到這裡,司馬昭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若是阿兄還在,那就好了……
渾然不知道馮大司馬與司馬懿有暗中交易的薑維,此時正站在某個山頭上,舉著望遠鏡看向函穀關。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眼前這巍峨的關城,仍是有些心驚。
幸虧通往雒陽的,不止這一條路,否則的話,眼前這個關城,可真要令自己頭疼了。
更彆說從長安送過來的第一批糧草,僅能供應虎步軍一軍出動。
這就意味著,這一次攻取雒陽,在長安第二批糧草沒有送過來之前,武衛軍怕是沒有辦法給自己太多的支援。
再加上虎步軍兵分兩路。
所以想要單靠自己這一路的兵力攻下關城,可真不容易。
不容易歸不容易,該做的還是要做。
“傳令,在關下十裡紮寨。明日一早,隨吾至陣前挑戰。”
就算是真要攻城,也要等器具備齊,在此之前,基本就是嘗試看看能不能把守軍從關內引出來。
挫敵士氣,也是好的。
若是遇到莽夫,經不起挑釁,不據地利,反是引大部人馬出關來,與自己相戰,那就更好了。
相比於薑維被阻於關城下,柳隱引軍走南路,卻是頗為順利。
南路基本是沿著洛水邊上,一路向東。
這條路上,本來還有三個城池:黽池、陽市邑、宜陽。
特彆是陽市邑和宜陽。
它們一個是偽魏雒陽典農中郎將屯田所在,本是有屯兵。
一個是立於洛水邊上,勉強算得上是阻攔在南路上的城池。
隻是自從大漢奪取秦函穀關和新關之後,那些本就沒有戰鬥力的屯兵,哪還敢守在那裡?
至於宜陽,地勢其實倒是不錯的,傍山依水。
若是偽魏當真存了死守之心,柳隱說不得,還真是要在城下停留。
至少也要調後方的輜重上來,讓石砲轟它一番——反正這裡離陝縣不遠。
不過柳隱不知道的是,在高都城見識到漢軍石砲威力的司馬師,在敗退回雒陽後,就把宜陽的兵力撤走了,全力收縮到雒陽。
因為在司馬師看來,連背靠天井關的高都城都擋不住漢軍的石砲,遠不如高都的宜陽,就更擋不住。
與其浪費兵力,不如把兵力都收回來。
這一個決定,倒是便宜了柳隱。
他領軍到宜陽城下,還沒有等派人前去喊話,宜陽城就已經是城門大開。
原本留守宜陽充當警哨的百來名魏軍,在得知漢軍大舉來攻,早就提前跑了。
柳隱領軍入城,看著幾無一人的城池,不禁感歎道:
“過了宜陽,就可順洛水直通雒陽。如今賊人不守宜陽,恐怕亦無心守雒陽矣!”
渾然不知被自己說中了的柳隱,在宜陽城休整過後,立刻馬不停蹄地繼續領軍向東。
——
延熙十一月,柳隱領軍繞南崤道,一路直撲雒陽城。
守在漢函穀關的司馬昭,得知消息後,“大吃一驚”!
連夜領軍撤出函穀關,意欲在柳隱到達雒陽之前退守雒陽。
一直密切注意關城動靜的薑維,立刻破關而入,並緊緊地跟隨其後,不給司馬昭喘息的機會。
後有追兵,側有堵截,雖然早就有準備,但司馬昭還是有些慌了。
眼看著雒陽城在望,他竟是沒有按照司馬懿的安排,入城把府庫的糧草燒了再走——雖然已經沒有什麼糧草了——而是直接繞過雒陽。
然後直接奔向雒陽北麵的小平津,準備在那裡北渡大河,回到河內。
這一場仗,漢魏雙方,都知道漢軍會怎麼打。
但漢軍不知道,魏軍會怎麼打。
所以當薑維和柳隱彙合之後,兵臨雒陽城下,看著一片混亂雒陽,愕然無比。
“伯約,你說,會不會有詐?”
事到臨頭,柳隱反而有些不確定了。
“應該,不會吧?”
薑維也有些遲疑。
與此同時,遠在建業的糜十一郎,正在拜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