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馮某人甚至已經打算開始削減對荊州的糧食供應。
“大漢的糧食,肯定是要先供給大漢,然後才會考慮賣給彆人。”
“阿郎會不會著急了一些?”興奮過後的右夫人很快就冷靜下來,“妾覺得,暫時不要改變眼下的情況,繼續麻痹吳國,會不會更好?”
“世間豈有那般多的兩全之法?”馮大司馬搖頭,“我固知繼續麻痹吳國會更好,但……”
“我去了一趟雒陽之後,才忽然發現,有些事情,或許我們沒有必要想得太過複雜,甚至已經可以提前進行了。”
用九原的銀礦跟朝廷交換了青銅,圓鼎的鑄造成功率,已經提高了不少。
但數量還是少了些。
因為實在太耗銅了。
原本是想再等等。
如今看來,似乎沒有圓鼎,也可以試一試?
“阿郎的意思是……”
右夫人的身子撐得更高了。
馮大司馬不語,眼睛隻是盯著某個地方。
亮晶晶……
——
延熙七年的夏糧還沒有到入庫的時候,漢吳仍是親密的戰友。
拿下了雒陽之後,不說魏國與吳國的反應,漢國朝野,已是歡欣鼓舞。
特彆是長安城,相當於東麵又多了一個厚實的屏障。
春日未遠,夏日初近,大漢的帝都長安城,被寬闊的章台大街一分為二。
但此時最熱鬨的,不是權貴聚集的章台大街。
而是東西二市,因為那裡,才是長安專門買賣的地方。
街頭巷尾,商鋪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各種服飾的行人絡繹不絕。
有錦衣華服的貴人,也有衣著簡樸的百姓,更有衣著不倫不類的胡人。
叫賣聲、交談聲、鼓掌聲、歌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美妙的交響曲。
賣各類小件貨的小商販,滿麵紅光地站在街頭,高聲叫賣著他們的東西;旁邊的地攤上,有來自西域的商人,正在兜售著他們的奇特商品,他們的語言和表情都充滿了異域風情。
而他們身後的食肆裡,有說書人,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某些傳說。
大街上某些地方,時不時有排成隊列的黑衣人經過,正是維持秩序的巡卒,他們嚴肅的麵孔,讓人感到一種安詳和寧靜。
商鋪挑起的幌子,似乎是被大街上的熱鬨浪潮衝擊,在空中時不時地搖曳著,訴說著這裡的繁華與熱鬨。
一位身著華服的漢人,正無比好奇地東張西望,時不時發出驚歎。
就算是以前的雒陽易市,也是遠遠不及眼前的長安易市。
彆的不說,光是貨物的豐富程度,雒陽易市就根本比不過。
雖說在文皇帝時期,魏國就重新設置了西域長史府,但從西域來到雒陽的商隊,還是太少了。
因為從西域到雒陽,一路上並不算太平。
哪像長安這裡,漢胡參雜,酒肆裡甚至有胡姬在招攬客人。
兩相對比之下,曹苗心裡不由地又是歎息:
從文皇帝到平皇帝,即使是國力緊張的時候,也要征民夫,興土木,建宮殿。
聽說漢國天子,直到現在,都是讓人翻新清理前漢時的宮殿,少有新建宮室。
再觀兩國民間,漢國百姓就算不是家有富餘,至少也能說是人心歡悅。
而大魏,從平皇帝時,就已經是徭役繁重,百姓有怨。
兩國交界之處,百姓由東逃西,日漸增多,並非無因啊。
由上到下,由朝堂到民間,大魏皆難匹敵大漢,阿弟確實是比自己有遠見。
曹苗漫步在街道上,看著這般熱鬨非凡的市集,看到琳琅滿目的貨物,有些癡迷不已。
心裡不住地讚歎:“這就是大漢啊……”
“這就是大漢啊,世間恐怕再無比這更繁華的地方了。”
曹苗隻是在心裡感歎,免得被人當成鄉巴佬。
但身邊傳來一聲充滿驚歎和感慨的話語,卻是道出了他的心裡話。
轉頭看去,但見一人站在不遠處,嘴裡說著讚歎之語,但臉上和眼中,卻滿是感歎。
此人看起來有些類似胡人,但身高八尺,英俊魁梧,氣度不凡,再加上又是身著漢服,一口流利的漢話。
讓曹苗不由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大約是感受到了曹苗的目光,那人也轉過頭來。
曹苗雖是一身華服,但久在鄉下耕種,麵容有勞作之色,與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讓人一眼就覺得他是從鄉下入城來的土財主。
而對方雖看起來有些像胡人,但風采被服,卻是要遠超曹苗。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曹苗似乎是覺得被發覺自己打量對方,不打聲招呼不太好意思,於是上前兩步,拱手行了一禮:
“我觀這位郎君器宇不凡,又麵容卓殊,故而失態觀望,莫怪,莫怪。”
董卓之亂時起,大量的匈奴等胡人就流竄於中原,先是參與扶助天子,後又劫掠河東河內,甚至參與中原諸侯混戰。
對融入了漢文化的胡人,漢人接受還是比較高的。
曹苗主動打招呼,倒也不算是突兀。
倒是對方,被喚作“郎君”,竟是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拱手還禮:
“拓跋沙漠汗本粗陋之人,不敢當君如此讚語。”
曹苗似乎沒想到對方如此卑謙,又認真地打量了一番:
“拓跋郎君可是來自塞外?”
“不敢瞞郎君,某正來自塞外的鮮卑胡。”
拓跋沙漠汗解釋完這一句,又看向那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市集,他的目光,再起泛起莫名的感歎。
這是在草原上永遠不可能看到的場景。
更彆說遠在草原北邊的部落,物資本就匱乏無比,光是這個市集上的物資,就算是傾儘部落的全部牛羊馬匹,那也是根本換不完。
怪不得,南下的那些草原部落,會服服帖帖聽漢人的話。
自己來到長安已有大半年,可是卻如無頭青蠅一般,根本尋不得門路,與漢國的權貴相交。
想起族中欲助魏攻漢,再看到漢國如此強盛,拓跋沙漠汗日愁一日。
故而看到長安易市內,漢胡參雜,相互交易,和平相處,這才滿是感歎。
曹苗不知拓跋沙漠汗心裡所思,聽到對方自道來曆,不由地驚歎道:
“想不到塞外亦有拓跋郎君這等雄異之士!”
拓跋沙漠汗連忙又謙虛道:
“郎君過獎了,某當不起。”
“某姓張,名苗,拓跋郎君可喚我嘉德。”曹苗作了自我介紹,熱情地說道,“初至長安,是前來投奔姻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