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陳樂天與李通相對而坐。
“從表麵上來看,郭永春恐怕不知道趙虎已被魏國諜子收買。”陳樂天道。
“應該不知,否則,隻要我一提到白虎幫,他不可能這麼鎮定。”李通點頭。
大將軍府在京城抓的諜子沒有一千,也有了八百。也曾牽連過二三品的高官。這是人儘皆知的事。
李通這次登門造訪,是想看看郭永春的反應。通敵之罪,無異於謀反,是大罪。現在看來,這郭永春恐怕還被蒙在鼓裡,這邊略施手段幫助白虎幫撈錢、魚肉百姓,另一邊,白虎幫卻在為魏國收集情報。他堂堂的吏部侍郎,被人耍的團團轉,也著實說明了郭永春的愚蠢。
幾天後,李通拿到了郭永春近半年的每日行蹤。沒想到這郭侍郎還有偷藏民女的癖好,在城南的一個宅子裡藏了幾十個偷偷擄來的民女。每個月,郭永春都會在那裡待幾日。這些被擄來的女子,多數都是遠道而來京城的外地女子,或是來探親,或是來做點小生意。被郭侍郎閒逛時看中,就授意手下人悄悄把人擄了來。
“郭侍郎真是讀書太少了,這種事都做。”陳樂天忍不住搖頭感歎。
“是啊,既然有這樣的興趣,還不如正大光明的多買點小妾養著,沒風險,何必偷偷摸摸。”李通讚同。
可他們卻不知道,對郭永春來說,衙門裡的油水又不多,平日在官場上又被上級管的死死的,他一直被壓抑著的欲望無處釋放,逛窯子什麼的也早已沒有了味道。總得找點樂子,尚書那樣的老學究可以讀書可以聽曲可以寫文章,但他郭永春書讀的不多,能坐到侍郎的位子純粹是父親的功勞,所以,就找了這麼個刺激的辦法。
幾十個小美人關在地窖裡,有的人順從,有的人寧死不從,有的人哭爹喊娘幾天然後就比貓還乖,有的人一言不發幾天後默默自縊……每次去那裡,郭侍郎都會很興奮。那香豔血腥的宅中待幾日給他帶來的快感,不亞於年輕時勾到藩王女兒的快感。
幾十頁的郭侍郎半年行蹤錄,陳樂天和李通看了大半天才看完。
“要拉下郭侍郎,強搶民女這條,足夠了。”李通道。
“都是沒有權勢的普通女子…”陳樂天心裡又覺得有些堵了,頓了頓又道:“好辦是好辦,隻怕這牽扯到皇室成員,畢竟郭永春的夫人是聖上的堂姐,我想就算聖上知曉此事,也不願宣揚出去,畢竟有損聖上的形象。”
李通點點頭,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陳樂天想了想,再次翻開那行蹤錄,找到一條念道:“二月初三日,郭永春於宅院中虐殺一位婢女,緣由是此婢女不小心弄臟了郭永春的新衣裳。三日後,婢女的弟弟來府中探望此婢女,卻被告知姐姐患急症而死。弟弟不信,想要討個說法,卻被郭永春指使管家殺了。這一條我覺得可以,草菅人命,陛下最恨。”
李通道:“今已死無對證,而那婢女又沒有彆的親人了,我們沒有鐵證,很難啊。”
陳樂天道:“李兄還沒明白我的意思?”
李通想了片刻,一拍手道:“你是說明麵上的罪名是草菅人命,但真正把他拉下來了還得是那強搶窩藏民女的事?好,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回家後,陳樂天與老師劉禮生說了這些事。劉禮生歎道:“樂天,咱們大宋,跟其他國家比起來,這種事算少的。”
陳樂天搖頭道:“先生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確實很痛恨郭永春犯下的這些罪行,但我想談的,不是這些不能改變任何東西的情緒。我想問先生,殺婢女和偷搶民女,這兩個案件,哪個更有利於我大宋律法的進步?”
老儒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更有利於律法的進步?”
陳樂天點點頭道:“偷搶窩藏民女這種事,少記,但虐殺婢女的事,多。幾乎每一個高門大戶裡,都有這樣的事發生,因為有賤籍這種製度存在,就注定了為奴為婢者的命不值錢。而且,我聽大將軍說,陛下似乎有意取消賤籍...”
“好!”劉禮生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樂天,以後你做什麼事,自己決斷吧,不用與我討論了,為師已經教不了你了。”
“老師...”陳樂天趕快也站起來,一臉詫異。
老儒生擺擺手道:“樂天,我準備出去遠遊了,客棧你可以找個信得過的朋友打理。”
陳樂天被驚到了,道:“老師您這麼大年紀了,還去哪遠遊,在家裡不挺好的嗎?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
老儒生使勁的揉了揉陳樂天的頭,道:“你可彆想拴住我,我年輕的時候就有遊曆天下的想法,隻是那時為了生計,為了你父母,我沒時間。但是現在,你長大了,我也放心了,我可以無牽無掛的去完成我自己的夢,樂天,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三天之後,清晨。
老儒生收拾好行囊,背在身邊一個十五六歲身材高大壯實的書童肩上。
“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陳樂天滿臉擔憂。
“估計是不回來了,走到哪個地方若是覺得特彆好,就會住下來。很想去南海看看,我會一直南下,直到海邊。”老儒生興奮的紅光滿麵,像個要去闖蕩江湖的少年。
陳樂天紅了眼,呢喃道:“我才剛回來,你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