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師兄此時在自己屋裡,望向五師弟張越屋子的方向。作為武當掌教,李玄同的修為毫無疑問在師弟們中是最高的。他肩上的擔子也是最大的。
當年師父剛走時,是他們武當最困難的時候。他的太平心法還在進階中,二師弟還在埋頭苦讀,三師弟的符丹之道還未大成,四師弟還在與內心的殺戮作鬥爭,五師弟的劍道還處在中遊,六師弟還在糾結於那個青衣女子...
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岌岌可危的,但都挺過來了。
作為掌教師兄,他知道這一切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師弟們全都在努力。但外麵的人總是看的不夠真切,總說武當沒有在老掌教死後衰微下去,全都是李玄同的原因。
師父說的真對,外人可能看不懂,百姓們多數隻看個熱鬨。
能看明白是眾人齊心協力的,譬如說草廬天師們,但這些天師們又想法設法要攛掇武當大真人們內耗,從來都是說,要不是掌教李玄同,武當早就倒了,試圖以此挑起大真人們之間的隔閡。
看得懂的本就少,能說句公道話的,少之又少。
幸而師弟們並不會受這些流言的影響,甚至在他們心中,還會覺得,本來就都是大師兄的功勞,大家說的沒錯啊。
李玄同最慶幸的,就是師父留給他的這些師弟們,沒有一個是私心重的。
如今,多年過去了,這些師弟們一個個的都成了名副其實的大真人,各自有過大大小小震動江湖的軼事,都不再是當初師父初離世時那個名氣不大的道士了。
掌教李玄同看到在五師弟的屋前,有股真氣先是衝上雲霄,然後又落回原地。他掐指算了算,微微一笑,喃喃自語:“樂天的悟性還是可以的,雖然算不得多高,但也不拖後腿。”
這段日子,整個武當都在替陳樂天打基礎,太平心法一旦授與陳樂天,李玄同就要閉關好幾個月,以固其本,畢竟天平心法是他一生的修為,驟然授予他人,對他修為之損還是很大的。
李玄同走回自己的屋子裡,倒杯茶慢慢的喝著。長夜漫漫,現在的他每日睡覺的時間已經隻需要一個時辰就夠了,多出來的時間,他也能做很多事,畢竟武當的俗事也不少,真要忙起來,三個月不眠不休事情也是做不完的。
陳樂天就很羨慕他們這些大真人,人家一天十二個時辰,起碼要睡三個時辰第二天才不會疲憊不堪,但大真人們隻要一個時辰,如此一來,比之一般人,他們就多了兩個時辰。
陳樂天自從離鄉加入北軍後,沒有哪一日是覺得時間夠用的,從來都是睡覺前恨不得能再多幾個時辰,讓他或是學習或是練武
。
所以當陳樂天看到大真人們一天隻要睡一個時辰,甚至三五天不睡覺也毫無影響,真是羨慕的緊啊。
掌教真人喝完一杯茶,拿出一本書,在有些昏暗的燭光下看著。
忽然,門外走進來一人,身形頗為高大,寬闊的肩膀上卻頂著一顆光頭,臉上皺紋溝壑叢生,約摸五十歲左右,但很顯然,他的光頭是脫發導致的,而非和尚的那種光頭。
光頭也不敲門,就直接走了進來,掌教李玄同看到他,也不責怪他的不禮貌,反倒搬了把椅子沏杯茶,道:“好久不見。”
“沒多久,也就三年而已。”光頭一口氣喝光杯中茶,也不怕燙。然後抬頭看著李玄同道:“掌教大真人,被你坑慘了,你看我當年一頭黑發,如今卻成了這樣...”
李玄同伸手摸摸他光潔發亮的頭,忍不住笑道:“你辛苦了...”
光頭歎口氣,似有千言萬語,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原來,這光頭叫洪天壽,是黑道裡的一個大人物,手底下幾千弟兄,控製著汴京城十幾家鏢局的生意。白手起家的洪天壽在黑道,絕對是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但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據說殺人無數的洪天壽,居然是武當的俗家弟子。
這事兒真要細說起來就長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簡單的講,就是洪天壽自小就信道,從小就常來武當山進香。後來走上黑道,更是常來給真武大帝上香。
十幾年前,李掌教在汴京城辦事,路過無意間救了洪天壽一命。
當時的洪天壽被仇家追殺,奄奄一息飄在一條小河邊。仇家幾十人還在搜尋,眼看就要找到洪天壽斬儘殺絕。恰好李掌教路過,一眼便認出了常去武當山上香的洪天壽。
於是李掌教出手把那些人打跑,救了洪天壽。
不過李掌教之所以救洪天壽,倒並非是因為洪天壽常去武當進香。而是因為李掌教認出那些追殺洪天壽的人,是另一撥黑道勢力,而且,洪天壽雖然混跡黑道,但十惡不赦之事基本不做,就算是欺壓良善的事也是有底線的去做,因此李掌教對於洪天壽的觀感還是不錯的。
這世道,黑道總是要有的,朝廷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總要有人去管。而盜亦有道的洪天壽,李玄同覺得可以救上一救。
後來,洪天壽每次去武當,就厚著臉皮送銀子送禮給李掌教。
李玄同當然不會要洪天壽的禮,但洪天壽皮糙肉厚,不管其他真人們怎麼罵他揍他,他都笑嗬嗬的把東西放到武當專門放東西的倉庫裡,一副打死我你們都得拿著的死皮賴臉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