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曾經去看過一眼,回來的時候就跟趙明月提意見了。
“你看人家見青山都在想著怎麼搞死我,我怎麼還在學源紋陣?”
表情無辜中又隱約又一絲期待。
趙明月收到了他的暗示,覺得加文說的有點道理,於是決定讓加文一邊記源紋陣一邊練劍——一天下來後加文累的恨不得把之前提議的自己給抽死。
一轉眼又是一周過去了。加文學的日以繼夜,不敢鬆懈片刻,終於艱難的把陣圖看到了三十頁。
馬上就到一個月了,外麵應該已經入夏了。
一個多月沒見到除夕,還怪想念的。
……
東臨出現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他跟在趙明月身邊,就像是他的影子。
他大多時候都是笑著的,臉上偶爾卻又會露出一絲不可名狀的難過。
趙明月教加文源紋陣,說出的作用語焉不詳。但是東臨卻清楚,他是要鎮殺自己。
這個男人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並非他不想多呆一會,而是另一股力量越來越強。
大多數時候,趙明月是強迫自己去長眠。
趙明月之前對他說,來不及了。
東臨問了一句,還能撐多久?
趙明月看著滿江春水,感歎似的說了一句:“最多三個月吧,如果再過一個月依然看不到希望,我會選擇出去尋找轉機。”
趙明月側過頭,朝他無奈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我老是食言。”
他看著東臨,神情比一江春水更溫柔。
萬幸的是,他在加文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三個月後,世上再無趙明月。隻有一具被寄生的軀殼。
既有勇氣獨活,也有勇氣赴死。
加文的學習已經步入了正軌。
第五個七頁以後,能記下多下,和本身水平無關,純粹就看悟性了。
這門大陣名叫天衍。
凡人怎配窺探天機?
在山穀裡的第六十天,趙明月不再整天守著加文轉悠,而是慢慢的開始在山穀的各個地方布陣。東臨跟在他的身邊,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的氣勢驟然一變,也終於有了當年帝國無雙戰神的影子。
冷漠,肅然,煞氣衝天。
第六十七天,趙明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唇。卻沒能遮掩住,從手掌縫隙裡湧出來的第一口血。
他的血不是紅色,而是淡淡的金色。
第六十九天,第一座輔助大陣成。
還在梓蘭星上的人茫然而驚愕地發現了一件事:他們完全失去了對荒星上剩下兩位選手的感應。
幾乎是同一時間,這兩盞燈一起熄滅了。
“什麼意思?同歸於儘了?”
“不知道,蟲族那邊有人解釋嗎?”
“沒有,也沒有人出來……這……這結果怎麼算?”
文禮上前了一步,卻在半米之外停住了。
“主席。”
他想了想,放緩了聲音,輕聲詢問:“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除夕的肩膀顫了顫,然後轉過了頭。
幾乎是瞬間,文禮被那雙眼眸震撼的失去了言語。
並非是哀傷,是比哀傷更深一點的東西。就像是你抬起頭的一瞬間,天上所有的星星都熄滅了。
除夕說:“我還不累……你讓我……再等等。”
第七十六天。
加文呆呆的站在樹下。這是一片桃木林,可是趙明月也沒解釋,為何這裡會有一株菩提樹。
幾百年的古木蒼翠欲滴,清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卻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竟然已經入冬。
他已經三天沒合眼了。趙明月給他的源紋陣圖,隻剩下了最後一頁。
加文眼裡又一次地布滿了血絲,麵容很是可怖。一片菩提葉輕輕地飄到了他的肩上,他卻連拂一下的精力都沒了。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是為天衍,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天一地二,人各有合……”
加文的神情猛地一震。然後在下一刻,猛地放下了手裡的陣圖。近乎魔怔。
第八十三天。離三個月的期限,隻差最後一個月了。
古時候相傳,菩提樹可悟道。釋迦牟尼就是在樹下頓悟。
加文也在這樹下站了七天。
除卻了這一片小小的天地,外麵幾乎已經全被冰雪覆蓋,桃樹上竟也倒掛起了冰棱。
一點雪花飄到了加文的臉上,被燙成了透明的水滴,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人遁其一,”加文喃喃自語,眼神突然一亮,又飽含驚喜,“原來是這樣……原來!”
原來這個大陣,無論最終怎麼繁瑣,觸發點卻隻有最終一個。
那就是最後那位持陣人。
趙明月是那四十九,他是最後那個“一”,是第一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源紋陣圖上的線條泛起了陣陣霞光,原本模糊的不清的大陣,突然出現了完整的脈絡。它們騰空而起,環繞在了加文的身側。
在那一瞬間,加文如聞天籟。
……
趙明月刻下了最後一筆。
他原本漆黑如墨的長發又漸漸染上了白霜,眼神裡也多了些疲憊的老態。
這一筆落下,他突然靠著旁邊的桃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趙明月咳嗽的那麼厲害……就像是要把心肺一起嘔出來一樣。
忽然,不知道是感應到了什麼,他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山穀的最中央。
遠處的風雪突然停了。
雪地下,一株蒼翠的小草頂開了頭頂的冰霜,倔強地開出了一朵花來。
趙明月往前踏了一步,下一秒,瞬間出現在了加文的麵前。
加文臉上是遮蓋不住的笑意,他轉過了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趙明月,叫了一聲:“——元帥!”
趙明月看著他,難得的,臉上有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不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