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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 加文現在的狀態很是不好。
他幾乎被這個源紋大陣吸乾了源力, 若非常思劍還顧及舊情扶了他一把,加文指不定就地上倒著了。
爬都爬不起來。
莫得感情的常思劍一劍穿透了加文的後衣領子, 然後騰空而起,把人提到了源紋陣外。
……和他主子趙明月當初提加文的姿勢一模一樣。
嫻熟的令人心疼。
放下他之後, 常思劍“唰”的一下不見了, 飛得比看見加文的除夕都快。
常思劍給加文留下了一串霞光似的尾氣。
那模樣, 就像是怕晚了後走不掉了一樣……
“你媽的,好歹給口水再走啊。辣雞破劍!還聖兵呢!!”
加文沒忍住,對著常思劍的背影比了一個中指!
也難為他喉嚨乾的都要冒煙了,竟然還有心情罵劍。
加文靠著背後枯萎的桃木開始葛優癱, 還沒能喘過氣呢, 一抬眼, 就看見了東臨和見青山。
東臨彎下了腰, 打量了他一會兒, 微微眯起了眼,十分欣慰地笑了,“你現在這個虛弱的樣子,讓我很是心動。”
他的長發幾乎要垂到地上了。
彆誤會,東臨說心動的原因是:現在這個狀態的加文,一看就很好打贏。
身後的見青山深以為然, 甚至不需要東臨暗示, 就麵不改色的舉起了手裡的刺刀。
“……?!”
等等?你們就這麼直接嗎?不能讓我喘口氣歇會兒嗎?
一道紅光一閃,
見青山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痛, 他麵色一白,手裡的武器都拿不住了,匕首長短的槍刺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低頭一看,手腕處血流如注,鮮血滑入了刺刀的血槽處,順著邊緣往地上滴落。
常思劍從天而降,直直的插入了加文麵前的土地裡,劍身紅光繚繞。
就像是一個誓死捍衛領土的戰士。
片刻後,一道人影出現。
它明明長著和趙明月一模一樣的臉,卻無端令人感到一股肅殺之意。染血的劍,哪怕是數百年過去,也絲毫無損其煞氣。
和趙明月本人相比,它好像少了點人間的煙火氣。
常思劍看向了麵前的人,隻說了一句話:“現在不行,東臨。不公平。”
東臨的唇角往下斂了起來,皺起了眉,“好歹我也是你主子的遺孀,你這張臉對我來說有點刺激。能不能換張臉?”
常思劍思考了片刻,麵無表情地回答:“汝若不忍視,可以閉眼。”
他的持劍人一生光明磊落,東臨絕對是趙明月光彩履曆上的汙跡。
常思劍很是不喜。
感謝常思劍為他爭取的時間。
加文摸出了闊彆已久的驚濤,愛憐的擦了擦它身上的汙漬。
老實說,加文本來還挺喜歡宋謙給他打造的兵器的,但是在用過常思劍後(雖然累計時間不超過三小時),珠玉在前,這把驚濤怎麼看都有些不太順眼。
譬如說源力轉換效率不那麼高、模樣不怎麼好看、還不會護主……諸如此類。
他倒是很想暗搓搓地接手趙明月的遺產,很可惜——每當他伸出魔爪時,常思劍總會不住的嗡鳴振動,像是馬上要飛走似的,渾身上下寫滿了四個大字:莫挨老子。
加文為此沒少扼腕歎息。
縱然如此,在臨彆前,他依舊對著這位劍靈老前輩鞠了個躬,道了聲謝。
常思劍紋絲不動,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一直到加文的身影消失,劍靈才重新顯現了出來。
“雖然血統不正,心性倒還勉強。”常思劍沉默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地說著,“但他殺了趙明月。”
於是,一眨眼的光景。原本好好的劍,又不見了。
這一次,卻沒有人知道它飛去了哪。
……
鮮血在某些時候的確能刺激人的腎上腺素分泌。
不過,除了少數反人類的極端份子,少有人是真的喜歡殺戮和死亡。蟲族除外,他們不是人。
不過某些時候,當隻有死亡能達到某一個目的的時候,一個人的生命相對於整個集體的利益,就變得微弱了起來。
帝國一千年曆史,從不缺驚豔絕倫的天才式人物,損失一個固然令人扼腕,然而他們就像是野火燒不儘的草,一寸又一寸生長。隻要帝國這片草原還在,就永遠不會擔心生長不出草來。
這場比賽就是如此。
加文並不知道有多少同伴死在了這次競賽裡,他隻知道自己需要打敗見青山。
為了帝國。
並非加文有多麼敬愛皇室,而是因為這是全人類的帝國。
全帝國有上下近千億人,大多都隻是不怎麼壞也沒有特彆好、並且需要被保護的普通人。
因為那些需要庇護的普通人,所以趙明月可以毫不猶豫地斬殺東臨;所以許多人,包括所謂的天之驕子,王孫貴胄,可以毫無怨言地簽下保密協議,來到這個死亡率高到驚人的戰場。
所以加文想贏。
趙明月不在了,他的聖域卻還留著。
失去了主人,這個地方又開始隱隱抗拒起外人的存在。
源氣更是停止了波動,空間紐也打不開了。
“……也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麼出去。”加文陷入了思考。
約好的會晤地點是在桃花山穀西北角的瀑布下,瀑布四周都是平地,難得的開闊。
數米外是山丘和桃樹林。
是個打架的好地方……個鬼。
不知道是不是底下有暗河的原因,這裡的泥土特彆鬆軟。感覺稍微一用力就會陷進去一樣。
加文早早的到了這裡,鬼精鬼精地繞了一圈,勘測完了地形。
如果是見青山,大概會怎麼做呢?
他應該不會正麵進攻。如果隻在瀑布周圍的這片地方打,對於加文來說是有利的。
畢竟加文一直都習慣正麵剛。更何況他的驚濤劍還是親水的。
“見青山肯定也知道。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引我到彆的地方去……”
“不過,時間都到了。見青山人呢?”
加文開始了等待。這一等,直接從正午等到了天黑。
如果是脾氣不太好的人,現在大概都開始罵罵咧咧了,但是加文依舊站得筆直。
他在提防可能從任何方向出現的人。
加文打量了這片地方很久,最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於是他開始焦躁了起來,來回走動,劍也一會出一會收,驚濤劍和它的劍鞘不斷碰撞,發出了“哢哢”的響聲。
加文收起了驚濤劍,歎氣似的抱怨了一聲:“人去哪兒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加文看著頭頂偏移了許多的月亮,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一步一步地來到了瀑布下的小池塘邊,似乎是想借冰冷的泉水冷靜冷靜。
這裡水聲潺潺。
加文蹲了下來,手指撥動起了潭水,開始在心裡倒數。
3,2,1……
深不見底的潭水裡,一柄黑色的刺刀劃開了千重浪,朝加文的臉襲來。
水麵下的人一躍而起,手裡握著那柄黑色的刺刀,矯健的像是一尾天生活在水裡的魚!
從出水的那一刻起,見青山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上鉤了。
加文的神情裡沒有一絲一毫慌亂和意外,他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條自己跳進漁網的魚。
而那柄本該被他收進刀鞘的劍,正好好的握在他手上。
一個刺客在準備得當的時候,殺掉比他強大的人,並不算難。
而當他暴露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一大半的優勢。
更何況,見青山賴以生存的長尾並沒有重新生長出來。
加文挑起了一劍,帶起千層浪。
……
黎明時分。
天空是一點一點亮起來的。
長劍穿過了見青山的心臟,把他連人帶劍釘在了地上。
“你,”加文的聲音沙啞,話還沒說完,卻先咳出了一點血,“會比我先死。”
要不是還有驚濤劍撐著他,也許加文也跟著倒下了。
他之前看過資料,知道蠍族除了尾鉤外指甲也是帶毒的。加文已經很小心的避開了,卻依舊沒能完全避開。他的胸肺像是火燒一樣,流出來的血都是烏黑的。
加文渾身是血,但是他說的是陳述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