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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舟的招式一招比一招淩冽。
長鞭易攻難守,想好好揍一頓李清舟,那隻有近身才行。
所以加文閉上了眼。
六階能神識外視,他在趙明月的安排下被迫學了那麼久的天衍大陣,看上去似乎對修煉毫無用處,但是卻給了他一個尋常人難以比擬的優勢。
他幾乎擁有宗師境之下最強悍的神識。
他的視線裡看不見長鞭的虛影,然而那條九節鞭真正的位置卻像是黑暗中的星火一樣閃耀。
李清舟看他閉上眼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滑稽,想著這人是不是乾脆直接放棄了。
結果下一刻,他愕然發現了一件事。
眼前的人突然沒了。
與此同時的,是強烈的危機感從右側襲來。
李清舟當機立斷的握緊了手上的長鞭,隨著他神念一動,長長的鞭節瞬間同握把脫離。李清舟的手腕一甩,手裡短短的一截握把從正中心刺出了一截鋒銳的棱,變成了一把長鐧。
長鐧和劍身相碰,發出來的卻是厚重的轟鳴,宛如青銅撞鐘。
李清舟的九節鞭是從國庫裡挑的,離聖兵當然有一截距離,卻絕非尋常的武器能夠撼動。
世人隻能看見他用鞭,知道這鞭身是用蠍族的長尾製成,卻不知道他練的最久是解下束縛的這把長鐧。
這也是他的殺手鐧,長鐧無鋒,卻絕非鈍器。
一擊之下,李清舟的腦海裡浮現的念頭隻有一個:“這人用的什麼劍?竟然還沒碎?!”
可惜加文出劍快,收劍更快。李清舟隻看見了一道赤霞似的虹光,疑似驚鴻照影來。
李清舟的步子往後退了一寸,然後被打的節節衰退,再也沒能前進一步。
雨打白沙地,鐧打亂劈柴。
他的攻擊又快又狠,長鐧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鑄成,沉重異常。
然而這些在加文的眼裡都不足為懼,他甚至拿李清舟練起了劍。
身為世子爺,李清舟身法極為紮實,而且還穿了一套紫綬衣,號稱萬物可防,完全不用留手。
卿儀說的沒錯……
李清舟的確是個水平很不錯的陪練,而且還不要錢。
……
局勢幾乎在瞬間逆轉。
沒有能看清加文是怎麼近了李清舟的身,隻能看見他出劍越來越快,擂台之上一時之間全是劍光,劍光不散,化成了赤色小龍繚繞,龍吟聲如雷鳴。
這就是九百年前,曾被趙明月握在手裡的常思劍。
它長眠了太久,終於在今日重獲了一絲往昔的榮光——雖然他現在的主人還不如趙明月的十一。
一條血線出現在了常思劍的劍身上。
李清舟跪坐在地上,碧藍的眼裡全是茫然……他活這麼多年,從來沒這麼狼狽過,臉上全是汗,把一縷縷的劉海黏在了額間,原本整整齊齊的校服被劃破了裡子,連帶著身上那套紫綬衣被一齊割破,殷紅的血從縫隙裡滲透出來,身邊是斷成了兩截的長鐧。
他張開了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咳嗽。
加文的舉起了常思劍,劍尖對準了李清舟。
李清舟的睫毛顫了顫,願賭服輸,倒也沒什麼不對,他抬起頭看向加文,哪怕是動也動不了,他的神情卻依舊高傲到了極點。
他是秦王世子。哪怕他爹不止他一個兒子,那他也流著李氏皇族的血。
大庭廣眾之下,你當年連林嘉遠都不敢殺,又敢殺我嗎?
若是不看表情,這倒是一個很逆來順受引頸待戮的姿勢。
加文微微眯起了眼,冰冷的劍抵住了李清舟的纖長的頸。
“看來你是確信我不敢動手。”
李清舟聲音有些虛弱,還有些喑啞:“既然知道,那還不放下,賤種。”
死鴨子嘴硬,李清舟這話說到最後,竟然是笑著的。笑容狂妄而篤信,隻有輕顫的指尖泄露了他那麼一點不為人知的懼意。
李清舟其實和他沒什麼大仇,但是那瞬間,殺意依舊在加文的心裡一閃而逝。
那種感覺很奇特,其餘的感情都變得淡薄異常,心裡隻剩下了毀滅和殺戮,那一瞬間,加文甚至覺得隻要殺死了獵物,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察覺到這種失控的感覺了。
很多年前在海吉星上殺那個醫生的時候,他本來可以一擊斃命,卻選擇吊著醫生的一口氣,一個人在地下室裡淩遲了這個人。
二千三百六十四刀,加文記得特彆清楚,夢裡數過一次又一次。
當年他剛滿十五歲。
後來十七星係羅勒星,他看見了門口的高德。
再後來深藍軍校,小樹林裡被打到隻剩一口氣的婁丞。
……
偶爾加文也會有些無所謂的想,林恩看見他現在這樣,一定會失望的吧。
但是對不起呀爸爸,我隻想活下去,於是隻好請他們去死了。
李清舟的臉在他的眼裡變得很是模糊。
於是,加文動了。
毫無掩飾的殺意撲麵而來。
很難想象,一個剛滿二十歲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濃厚的煞氣,就像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鬼。
李清舟在那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很冷。
台下的童謠麵色一變,頓時再也顧不得擂台的規矩,大喝了一聲“不可!”,抬起腿就往台上衝去。
劍刃重重地劃過了李清舟的脖子。
微微有些疼,他的頸側出現了一道紅痕,卻連皮也沒破。
李清舟看向了俯視著他的人,不知道為何,他的碧藍的眼裡蓄上了一層宛如霧靄似的淚。
無端讓人想起對月流珠的鮫人。
堂堂的秦王世子,竟然是跟個小孩似的,被嚇哭了。
“常思劍太利,怕不小心用力過頭,於是比賽開始前特地把劍刃封了起來。所以傷你的,不是劍鋒,是我的劍意。”加文的聲音平靜而冷淡,“你沒死,是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你,但是如果我沒封劍,你就知道我敢不敢殺你了。”
這就是他在比賽前,一直在低頭折騰著常思劍的原因了。
彆人以為他是在磨刀,實際卻是在封劍。
童謠的嗓音被堵了回去,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而李清舟卻再也維持不住他原本的神情,他握緊了拳,唇色都有些發白。
就像是難以接受一樣。
常思劍劍尖微挑,勾落了李清舟胸前佩戴的那一枚年級主席的勳章。
金屬的勳章落在了合金製成的擂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
“謝謝世子爺替我保管了兩年。”加文微微地笑了起來,蹲下身撿起了勳章,然後把這枚勳章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道,“東西我收下了。”
不是你給的。
是我自己拿回來的。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加文轉過頭,收劍回鞘,也從不回頭看自己的手下敗將。
加文的臉上還沾著一點血,他神情冷漠,看上去似乎還沒從戰鬥的狀態中脫離。
人群自發的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仿佛有一道真空的牆壁,橫在了他和其他人之間。
哪怕他們都穿著同一款校服。
他和他的劍一樣,勢不可擋。
作者有話要說: 平時時速一千五,今天時速六百九……艱難地寫完了更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