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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
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氣, 低下頭看向了手裡漆黑的蛋。
他發了很久的呆,終於想起這裡是他的聖域, 而唯一的人剛剛已經離去。
不會有人看見的。
康斯坦丁繃著的一口氣終於散去。
他變回了幼崽, 抱著那枚裂了一條縫的蛋, 呆呆的看了很久,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
玄離殿依然偏遠僻靜。
加文當了七年神官, 其實呆在聖山的日子非常少。因此玄離殿也基本沒有什麼生活的痕跡。
等加文離開後, 也許許多年後,這座宮殿會迎來它的新一任主人。
現在整個聖山還是封山狀態。在加文回到玄離殿的第二周, 康斯坦丁重臨了王座。
這時候的他看上去已經痊愈, 氣勢威嚴。
天樞看見他出現的時候,就知道趙容成失敗了。
如果他不曾失手殺了開陽大神官,那還能解釋為自己是失察, 並不知道“趙容成”偷偷潛入了聖山。
但如今鐵證如山, 任何解釋都會顯得很多餘。
他被擊殺在連夜潛逃的路上。
康斯坦丁的長.槍誅仙如彗星襲月,在夜空中牽扯出了一道赤金色的長虹。
同一時間內,無數神侍神官跪倒在這縷金色光芒之下,匍匐瑟瑟, 震撼於這位神明的雷霆之怒。
漆黑的長.槍帶著一往無前的銳氣貫胸而過,天樞被釘在了聖山的山壁上, 生機寸斷,曝屍數日。
鮮紅的聖人血烙印在石壁之上,染紅了半邊山壁。
四周因為他的血液生機旺盛,春暖花開, 無數異獸在四周徘徊窺伺,卻無人敢去收殮這位大神官的屍首。
甚至都沒有太多的人敢去探尋原因,隻有當日被囚禁的幾位大神官清楚內情。
康斯坦丁消失太久,以至於這些凡夫俗子早就忘記了他的赫赫凶名。
不隻是伏屍百萬,流血千裡才會令人恐懼。
哪怕一槍殺一人同樣會。
當神官後摒棄俗世,按理說禍不及家人。
但僅僅是第二天,莫斯利安的上一任家主,一位壽數近三百歲的老祖宗,帶著哈薩辛執事的頭顱,和親近的一些族人,齊刷刷的跪在了聖山腳下。
這位老祖宗也冤,他和天樞同輩。退出權力中心後一直在閉關尋求突破,不曾想就遇到了這麼一件事。
不管天樞參與弑神這事莫斯利安家族的人知情與否,隻要天樞曾經出身自莫斯利安,那整個家族就沒辦法撇清關係。
隻能祈禱神不會遷怒。
聖山底下一時之間蔚為壯觀。
天樞大神官和開陽大神官相繼去世,大神官的神職空出了兩位。神殿內部暗流洶湧。
目前主持大局的是排行第二的天璿大神官。
康斯坦丁在出麵過一次後,就再次隱退。
神避世不見,神殿卻還有許多相關事宜需要處理,整個聖山人心惶惶不安。
在這種情況下,一位戒律神官的突然離去,就顯得不是特彆起眼了。
瑤光大神官抽空送他到了山腳。
這位金發碧眼的神官眉目含笑,不動聲色地詢問起了原因:“怎麼突然就不當神官了?”
如果是以前,加文大概會笑著告訴他準備回家繼承皇位。
但是現在,他隻是很勉強地牽動了一下嘴角,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合適。]他說。
就連這句話也並非是通過嗓音說出,而是直接通過神念傳遞。
神官都是終身製。除非死亡,鮮少有人半途而止。
哪怕是犯戒,也是帶著神官的身份死去。
瑤光在心裡覺得很是詫異,因為他曾不止一次聽已故的開陽神官提起過加文。
大多都是老年神官們之間很瑣碎的閒聊。
神應該是很喜歡他的才對。
但是在加文請求離去的時候,神恩準了。
想不清楚原因,瑤光也就不想了。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瑤光大神官在山路儘頭停下了步伐,然後微微一笑,“與君就此彆過,此去山高水長,還需珍重。”
[多謝。]
加文最後一次回過了頭,看向了遠處的山巔。
那裡依舊白雪皚皚,聖潔而威嚴。
加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中午的太陽一直偏移到山邊,即將沉入地平線睡去。
“再見。”
這是他對康斯坦丁說的最後一句話。
**
小眉星丹朱市,王城內。
今天下雨,彆枝難得有心情親手溫了一壺綠蟻酒。
正想著這樣的天景,理應有故人來同飲,乘興而至,興儘而歸。
就是不知該去邀請哪一位。
彆枝看向了窗外細如珠線的雨絲,心神就忽的一動。
有人來了。
氣息陌生又熟悉。
起初這人還遠遠的,剛入了王宮,後來就越發逼近。
彆枝沒有通知親衛,甚至告訴他們無需阻攔。
因為他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片刻後,敲門聲響起。
“請進。”
話音落下,無風,門訇然中開。
加文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沒撐傘,外麵在下雨,身上卻沒有一絲水汽。
與此相對的是他的麵容。冷冽的如同數九寒冬。
綠蟻酒等到了這位從遠方來的故人。
彆枝的手指在虛空中一點,盛著綠蟻酒的酒杯落在了一邊的案頭。
他微笑著說,“請坐。神官現在不是應該在聖山嗎,為何突然造訪?”
“我已經不是神官。”加文平靜地回答,然後直截了當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拍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枚菱形的令牌,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正麵是圖靈家族的家徽,背麵是一個人的名字以及一枚小小的指印。
那是尚且年幼的彆夢寒的指紋。
彆枝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