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凝神聽了片刻,手下動作頓了頓,遲疑地將凸起再往下按了兩分。
她有些緊張,一直按了兩下,曲調才真正消失,一段長久的沉默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話。
那是一段錄音。
這個音樂盒是媽媽那次出國出差前留給她的,用來彌補沒能去看她期末舞台劇演出的遺憾。
當時她發現這個盒子時,母親已經在隔著大西洋的另一端。
她很沮喪,根本不屑這樣的“彌補”,因此錄音隻聽了一半,就匆匆關了。
之後跟母親鬨了很長一段時間彆扭,音樂盒也得以物歸原主,一直扔在這個木匣子裡。
此刻,媽媽的聲音重新響在耳畔,讓她有種時空錯置的不真實感,好像她一直沒有離開過,還在身邊。
秦姒眼眶突然有些濕,不知道是不是被灰塵進了眼睛裡,她放下音樂盒,抬手揉了揉眼。
等伸手再去拿音樂盒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旁邊桌上放著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檔案袋,上麵隱約蓋著醫院的紅戳。
秦姒有些疑惑,她順手拿起,檔案袋的口是開著的,她拿在手裡時,從裡麵飄出一張診斷報告。
隔了很久,紙頁已經發黃,秦姒像是有一種隱秘的第六感,拿著紙的手開始抖。
一直上看到上麵的名字,——陸予。
她心神終於定了下來,原來他被送去醫院的時候還沒有死。
一遝子報告,日期間隔了很多天,估計一直是在用藥物維持。
那期間,秦姒沒被允許去探望過一次,她甚至什麼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後麵附著照片,各種時期的拍攝圖,秦姒不敢看。
燒傷病人的情況有多慘烈,她從那場火災後就有意無意留意過很多次,也曾對著新聞中無意出現的某一幕哭的聲嘶力竭,隻因他想到了自己在乎的人置身大火中的樣子。
她拉開了旁邊書桌的抽屜,抽屜裡滿是資料,很多很多,病例、檢查報告、各種診斷書……
秦姒看了一眼,就慌忙關上。
她不敢看,也突然有點懂當年秦廣海為什麼勃然大怒。
這個真相並不好接受,甚至不如不知道來的更容易。
……
秦姒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這件儲藏室的,手裡的音樂盒一下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她彎腰的時候,張翠芳先她一步。
雖然秦姒情緒不對,但兩人還是悄悄地回了樓下。
秦姒一個人坐在客廳,沒一會兒,秦廣海下樓來。
他看著很嚴肅,對秦姒說了最近幾天讓她留在家之後,就轉身去拿旁邊的報紙,完全無視了跟在他身後下來的傅承兮。
秦姒跟他對視了一眼,他一臉任打任罵的模樣,跟平時在她麵前趾高氣揚的架勢完全不同。
秦姒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殷勤地把報紙找出來遞給秦廣海,然後猶豫看他,“爸……那我……們。”
話說到一半,身形往門邊錯了錯,意思明顯。
沒想到秦廣海一下瞪大眼睛,“你還想跟著出去?”
秦姒識趣閉嘴,錯身站到一側,看著秦廣海拿了報紙,又慢條斯理去找眼鏡,等都擺好,才轉身看向傅承兮,“你可以走了。”
“叫你爸來跟我說。”
秦姒驚訝地愣在原地。
傅承兮倒是沒什麼表情,他維持著禮貌客氣,“好,那叔叔我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
側身的一瞬間,還跟秦姒眨了眨眼。
秦姒欲哭無淚。
他是走了,留下她來應付殘局。
……
當晚,不出意料,秦姒受了一晚上艱苦卓絕的革命教育。
秦廣海跟全天下每一對父母一樣,對著她憶苦思甜,一直從創業初期、夫妻倆共克時艱、講到她出生時媽媽吃了多少苦,最後落到一句“女大不中留”。
秦姒目瞪口呆聽著他各種含沙射影找存在感,最後隻好軟著聲安慰,“爸爸,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秦廣海聽了從老照片裡抬眼,“你就那麼喜歡那小子?”
秦姒一時啞口無言。
聽說過當父親的在女兒出嫁當天會失落鬨情緒,沒想到秦董事長情緒鬨的這麼早,她人都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