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世接過來,就見收據上寫著:茲有陳凡世,一次性付予女兒18年的撫養費伍千元,以及給前妻周雅芳的婚內財產分割款三萬。下麵是收款人,以及付款人,陳玉鳳已經簽上自己的字了。
“爸給你錢,你還要搞個收據?”陳凡世笑眯眯的問。
陳玉鳳說:“我現在知道了,爸在張阿姨麵前是個男人,說一不二,但萬一張阿姨反口,不給了呢,到時候怎麼辦?我是爸的好女兒,隻想孝順爸,對爸好,但是張阿姨人怎麼樣,我可不知道。”
上回之所以陳凡世給錢爽快,就是因為陳玉鳳一再提,說他在家做不了主。
男人嘛,誰願意被人說自己在家沒地位,被老婆管。
這回的三萬,給的時候陳凡世隻想讓韓超幫兒子。
可聽女兒這麼肯定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成就感頓時更高了。
接過筆刷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說:“一家人不能說兩家話,我給你錢,你張阿姨頂多吵幾句嘴,到時候我會罵到她閉嘴的。”
陳玉鳳估計他非但沒法讓張豔麗閉嘴,甚至他都不知道她是故意讓他送錢,好找理由整韓超,說韓超受賄的。
既看他把字簽了,她也懶得再招待,扶著陳凡世站了起來,替他拍打著西裝,說:“爸你早點回家吧,多哄著張阿姨一點,她也不容易。”
陳凡世其實很想多坐會兒,但女兒一路連拍帶送,他也隻好出門。
“鳳兒,照顧好倆孩子,爸以後有時間,會多來你家坐的。”陳凡世說。
陳玉鳳既要踩張豔麗一腳,為了三萬塊,也要給陳凡世說句好聽的:“有時間就帶著張阿姨和玉璜一起來,咱是一家人嘛,家和萬事興的,爸你說對不對?”
陳凡世也是這樣想的,於他,韓超,陳玉璜和陳玉鳳才是他的家人。
張豔麗整天在家罵韓超,罵陳玉鳳,他心裡能高興?
“閨女,再見。”親爹嘴巴甜的像抹了蜜。
回到家,陳玉鳳捧起那張收據,吹了吹上麵未乾的墨水。
有這張收據,就能證明陳凡世所有給她的錢都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給,而且是給她和周雅芳的贍養費,跟韓超沒有任何關係。
張豔麗要不到軍區舉報就算了,一旦舉報,她不但陳凡世要跟她翻臉,而且,她如今壞透了的名聲,估計還得更壞。
就不知道到時候她的好閨蜜馬琳,還願不願意跟她繼續做閨蜜了。
第二天是周六,陳玉鳳也接到了從王果果從桂花鎮寄來的電報。
說她和周雅芳已經收拾好東西,計劃要來了。
這周韓超一直在加班,但今天下午就讓勤務兵來,說自己晚上要回家。
正好吳嫂子在散步,笑著說:“玉鳳,你倆感情可真好,王書亞也連著加了六天的班了,就不知道讓勤務兵通知我一聲。”
當軍嫂很辛苦的,男人加一周班,即使大肚子,也得一個人呆一周,沒有人照顧,吳嫂子最近說準備要回娘家去。
陳玉鳳笑著說:“他是餓了,想吃頓好的才專門說的。”
話說,王果果和周雅芳馬上要來,而軍區有一大幫她的故人。
這事韓超還不知道。
以及,雖然陳玉鳳剛從陳凡世那兒收了三萬塊,但是那筆錢在張豔麗沒鬨開之前是不能動的,她隻能是收著。
萬一她真鬨到軍區,她也會把錢和收據當作證據提供。
所以,她還是需要韓超用自己在戰場上七年的資曆,幫她擔保,承租鋪麵。
育苗班周六放假,所以倆丫頭今天都在家。
而今天,也是陳玉鳳頭一回帶倆娃去逛大青山批發市場。
倆娃還是頭一回出門,甜甜跑的慢,陳玉鳳得牽著,蜜蜜跑得快,得栓著。
饒是生在鎮上,從小就在攤子,鋪麵跟前玩兒,但大青山批發市場讓倆丫頭大開眼界,尤其是一排排,一摞摞的電視機和收音機,看的倆閨女眼花繚亂的。
陳玉鳳逛到賣魚的攤販旁,因為不買魚嘛,打了個招呼就準備走,甜甜忽而哎呀一聲:“媽媽,雞啄我的屁股。”
陳玉鳳回頭一看,隔壁的雞籠子裡,一隻凶巴巴的大公雞正在啄甜甜。
城裡的雞幾乎都是養殖的,很少有土雞,但這家賣的卻都是土雞。
正好這時賣魚的大爺說:“隔壁是我家老鄰居,剛從密雲那邊過來,老兩口在山裡養雞,兒子來城裡賣,丫頭,你要想買雞就找人。”
陳玉鳳盯著那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看了看,指著說:“老板,把它給我宰了。”
轉眼,這隻雞被扒乾燙淨了,今天晚上,它就是一盤辣子雞丁!
晚上蒸的白米飯,又炸好了雞丁,切好辣椒,陳玉鳳用大紅豆煮了一大盆酸菜湯,又用土豆和豆角燒了一碗耙菜,調兩碗蘸水,菜雖然簡單,但是足夠下飯。
這時韓超還沒回來,她專門把張軍區今天下達的,關於承租鋪麵的通知給貼到自家院門上,然後帶著倆丫頭,先去洗澡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就見那張通知已經不見了,而韓超,就在院子裡。
“看,我爸爸。”甜甜指了指韓超,再指隔壁:“那是趙武的爸爸。”
韓超換了一件軍綠色的背心,正在收拾家裡的煤棚,皮膚白皙,可又肌肉鼓脹,看身材,像外國電影裡的人似的,但臉是個特彆標準的清秀小夥。
隔壁的趙方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一邊一個兒子,正在給他捏肩捶背。
辣子雞丁人人會做,但要香,必須用糍粑辣椒,這道菜必須趁熱炒,所以陳玉鳳直奔廚房,辣椒一入鍋,隔壁的趙方正就躺不住了,不住的嗅著,真香啊。
等炸過一道的雞肉再擱鍋裡,分明包嫂子從食堂帶回來的,是趙方正最愛吃的蹄髈,可他吃在嘴裡卻怎麼都感覺不到香,隔壁簡直熏的他垂涎三尺。
男人背寬人高,自帶陰影,大手接過盤子,來一句:“做酒樓不行,油煙太大,傷手。”
語氣裡都透著決絕的不允許。
妻子進城了,肯定得找個活兒乾,而像齊彩鈴那樣去做服裝,至少乾淨。
開飯館就難免要抓水抓油,在韓超看來,那太臟了。
不為彆的,隻為天天抓水抓油這點,韓超就不能同意。
陳玉鳳此時並不著急,不論有什麼事,先吃飯嘛。
“爸爸,你最近忙嗎?”在飯桌上,蜜蜜問。
韓超答:“不忙。”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周徹查了一周,大家才發現幾乎各個營都丟過放大鏡,有一部分找回來了,但目前還有一部分沒找出來。
新兵藏著那玩藝兒,說不定就要在教官身上使壞。
現在的新兵心思滑,人詭詐,而且就像馬尚北那樣,有好多在進營之前,有可能是在外麵混社會的,軍營又是子彈和槍不長眼的地方,在戰場上不怕有生命危險,反而現在,領導們也很怕,怕軍營裡要鬨出人命。
要真有,那可就是天大的醜聞了。
甜甜又說:“爸爸,七一建軍節我們有彙報表演喔,我要去大禮堂。”
韓超扭頭看了看閨女,說:“好,我會去看的。”
陳玉鳳莫名就有點吃醋了,甜甜要上大禮堂表演的事,怎麼沒跟她提過?
狗男人都沒跟倆丫頭說過幾句話,但倆閨女居然都特彆喜歡爸爸。
蜜蜜給他一塊辣子雞,甜甜就要舀一勺雲豆酸菜湯,怕爸爸嘗不出滋味,還給他拌一拌。
芸豆酸菜拌了一碗糯乎乎的米飯,隻看顏色就叫人食欲倍增。
但吃完飯,倆丫頭得去看電視了,今天晚上有《射雕英雄傳》,彆人都看老掉牙了的。
但倆丫頭特彆喜歡看,尤其是黃蓉一喊靖哥哥,倆丫頭就要說:“媽媽,黃蓉跟你一樣喔。”
韓超一周沒回來了,四處轉著看了看,發現家裡既乾淨又整潔,沒有什麼需要他乾的,於是從箱子底下翻了幾床舊棉被出來,拿到院子裡拍打乾淨。
進屋翻了翻,見被褥被套是乾淨的,於是又放下了。
轉而出門一圈,陳玉鳳還以為他是生氣了,不想理自己,去營區了。
但過了會兒,他又回來了,而且拎著一隻蛇皮袋子。
他進了臥室,好半天,沒動靜。
陳玉鳳於是進臥室,想看他在乾嘛,進門,就見他提著剪刀,正在剪舊床單。
剪完之後,端過針線笸,這男人居然開始穿針引線了。
陳玉鳳給嚇的差點沒合攏嘴,韓超一個大男人,穿針引線的,他居然是要縫枕頭?
且不說陳玉鳳作為一個農村女人,看到曾經像野狗一樣的韓超居然會拈針,而且大手拈著針,穿針引線,針用的特彆好時有多震撼,她估計城裡女同誌們見多了稀奇的,看了也得驚掉大牙。
男人穿著軍綠色的背心,兩隻手特彆粗,一隻小小的繡花針在他手時,簡直看不見。
可他不過一挑,線穿針而過,他居然會穿針,這就夠陳玉鳳驚訝的了。
而把針穿好後,他居然還給線繩打了個結,然後,像模像樣的,開始縫了。
“哥,你在哪兒學的這個?”陳玉鳳以為自己眼瞎了。
這男人小時候可不會乾這些,他的雙手隻用來打人,或者打雞打狗。
韓超說:“越南。”
“你去過越南?”問出口陳玉鳳才覺得自己是在廢話,他去越南打過仗的。
但韓超依舊好聲說:“河內,順化,海昉,胡誌明市我都去過。”
陳玉鳳伸手抓了一把,他拿來的蛇皮袋子裡,裝的全是蕎皮。
“爸爸,你這是乾嘛呀,我們的枕頭都是棉花的,軟軟的,不要你這個。”蜜蜜湊在門上,看見蕎皮,忙問。
甜甜卻說:“妹妹,爸爸是給奶奶和外婆縫的呀。”
軍區的枕頭當然都是棉花的,而要不是韓超專門找蕎皮,陳玉鳳差點忘了,倆媽睡慣了蕎皮枕頭,肯定睡不慣城裡的棉花枕頭。
而她,居然忘了給倆老人準備枕頭。
這狗男人,在他回家之前她就知道他會大變樣子。
可陳玉鳳萬萬沒想到,他會變的這麼徹底。
倆人還得聊點事,當然不能當著孩子的麵,小孩子是很敏感的,為了一隻破酥包,蜜蜜就能和王嘉嘉打起來,她要當著孩子的麵聊領導們的私事,就怕倆孩子出去要亂說。
不過陳玉鳳並不著急,倆娃今天跟著她跑了趟市場,甜甜喊腳疼,早早睡了,蜜蜜九點的時候也撐不住了,在打盹,胡亂搗了搗牙刷,給陳玉鳳抱到床上去了。
小丫頭上了床,還在哼唧:“把爸爸喊來,一起睡嘛。”
這時韓超還在縫枕頭,陳玉鳳進了小臥室,先把三萬塊掏了出來。
看男人眉頭一挑,立刻又把收據掏了出來。
當然,也把自己的懷疑講給韓超聽。
這三萬塊她收了,但她目前不會動,看張豔麗那邊的行動再說。
“可以,收了吧。”韓超說著,把錢和收據又還給了陳玉鳳,彎腰從小床底下拿出個盒子來,又從腰上卸了一串鑰匙,遞給了陳玉鳳,說:“裝到這裡頭中。”
陳玉鳳看這是個琴盒,因為它特彆沉,以為裡麵真裝著把琴,打開,卻發現裡麵空隙,看起來應該是裝槍的,所以,這是個偽裝成琴盒的槍盒?
這狗男人不愧上過戰場,他的東西全都稀奇古怪的。
看男人眉目是溫的嘛,陳玉鳳又把那張照片放到了枕頭上。
韓超愣了好一會兒,把照片撿起來,看著角落裡的小女孩:“我媽?
“我必須開酒樓,現在就給我寫申請,明天我就要去軍務處。”陳玉鳳說著,看韓超針澀,戳不進布裡頭,把針抓過來,在自己的頭發間潤了潤,又遞給了他,挑眉一笑:“你不寫申請,我就不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
身材精壯,卻又眉清目秀的狗男人於燈下望著妻子。
雖然說七年未見,人都會有變化。
但陳玉鳳的變化太大了,小時候的她一直是個傻姑娘。
那時候齊彩鈴總從她手裡騙手帕,騙玻璃球,對方說丟了,哭一哭,她傻乎乎的就會信,經常是齊彩鈴騙走她的小玩藝兒,韓超再堵著齊彩鈴,要回來。
上戰場前韓超一直特彆擔心,怕她在鎮上吃虧。
而在桂花鎮的時候,她勸王果果上首都治病的那一手,就叫韓超特彆驚訝。
為了給古董正名,在飯桌上她言談之間,就把陳凡世的皮給扒了。
當然,她猜得是對的,韓超把馬尚北整到坐牢,張豔麗現在恨他恨的要死。
故意讓陳凡世送錢,就是想去軍務處鬨他。
但這張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男人並不想屈服,但是妻子已經把筆遞過來了,還伸手搖了一下他的胳膊。
她小時候都沒這樣過,搖搖他的手臂,嘴角撇一撇。
一頭短短的卷發,兩隻大眼睛撲搧撲搧的。
“開飯館特彆辛苦。”男人說。
陳玉鳳舉起一隻手:“我能吃苦。”
“我帶你來,是來享福的。”男人又說。
陳玉鳳再舉起一隻手:“我可以乾的。”
她當然要乾,而且必須乾,因為她不像齊彩鈴,有對服裝的審美,她隻會做菜,男人說享福隻是個話兒,她要在家呆一年,男人或者無所謂,但呆十年,用書裡的話說,她就是有工作的軍嫂們所笑話的黃臉婆了。
韓超提筆,刷刷幾行,寫完申請,再轉頭看妻子。
陳玉鳳也不捏扭,踢了鞋子,盤腿坐到床上,把自己從王部長的夫人那兒聽來的,關於‘小阿眯’的一切都講給韓超聽了。
彆的事倒無所謂,但是既然連王夫人都懷疑馬處長的孩子是被偷了,而且言下之意是在懷疑王果果,等婆婆來了,這事總得跟馬處長兩方對個質吧。
不止陳玉鳳,桂花鎮所有人都可以證明,馬處長丟女兒的時候,王果果人在桂花鎮,沒離開過。
這件事,至少也該讓馬處長當著一幫領導的麵,澄清一下吧。
男人看會兒照片,再看會兒陳玉鳳。
突然問:“你要在這兒睡?”
作者有話要說: 玉鳳:那我走?
PS:作者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今天是我生日,本來想日個六的,但昨天評論太少,所以我又咬牙日了九,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夠500條評我明天依然咬牙日九,好嗎?
愛你們,比心心,走過路過,記得留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