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很多事就是那麼巧。
周雅芳平常絮絮叨叨,陳玉鳳總嫌她媽煩,但今天,要不是她媽一句念叨,她是個習慣於自己做主的性子,這事就不會告訴韓超,就會直接讓蜜蜜跟馬琳走。
可恰因為周雅芳念叨了一句,她幫了韓超一個大忙不說,還挽救了兩條人命!
她閨女和馬琳的命!
再說韓超這邊,事實上陳方遠已經來了。
而他目前乾的事情叫金融犯罪,這在大陸還是頭一樁因為股票而引發的犯罪。
新的商業活動帶來新的犯罪,但在犯罪活動沒有正式展開前,誰都不知道犯罪分子是怎麼乾的,而這回從部隊到公安,海關,工商,各個部門,可以說是因為陳方遠,大刀拉屁股,開了大眼界了。
要知道,國際上,大宗的款項要轉入境內,或者轉到境外是很麻煩的。
要申報稅務,海關,辦理各種複雜的手續,最重要的是要繳稅。
但目前有個政策漏洞,就是剛剛興起的醫療行業,關於醫療器材,因為國家急需,目前是免稅進口,而陳倩呢,在國內注冊了一家進口醫療器械銷售公司。
醫療器械的價格當然很昂貴,動輒幾千幾萬,還是以美金來論。
而且這一塊的監管目前還是空白的,所以醫療器械公司可以通過進貨退貨,返款,商業支持,廣告宣發等各種方式,把大額的資金作為運營款轉出轉進。
這個過程是不需要納稅的。
等錢進來,再把它轉入股市,原本的黑錢就洗白了。
畢竟剛剛改開,這種新興的犯罪手段公安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它可以說是一個集洗.錢加操控股市為一體的經典案例,因為頭一回發現嘛,領導們就想多觀察觀察,看還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韓超其實也等的很心急。
因為他經常遲到早退又請假的,團級領導們於他意見特彆大。
今天程團來查營,這會兒正準備走,韓超送他出來,程團走著走著,忽而問:“韓超,你要轉業的話,應該不需要部隊浪費名額,給你安置正式工作吧。”
“我沒想過轉業。”韓超說。
程團笑著說:“大家都對部隊有感情,但是沒辦法,上麵卡的死死的,十個裡麵提一個,大部分都要轉業,你是最有覺悟的,應該不需要我做思想工作吧?”
韓超立刻說:“特彆需要,因為我不想轉業。”
他這種性格,說好聽叫直爽,說難聽點就是刺頭。
要上戰場就是一杆所向披靡的好槍,但要管他,或者跟他當同事,誰都頭疼。
“年年難,但年年還是要轉,你愛人現在生意做得那麼好,你完全沒有家庭方麵的顧慮都不想轉業,就更甭提彆人了。”程團歎氣說:“一年一度,又快要到我當惡人的時候啦。”
十月提名額,十二月申批轉業手續,一年一年的,可真快啊。
“領導慢走。”韓超敬禮。
他能不著急嘛,已經是六月了,馬上團級領導們就要開小組會議了,他的名字要被寫上轉業人員清單,這回就是神仙都救不了韓超。
那陳方遠呢,領導們到底咋想的,抓還是不抓,又什麼時候抓?
曾經藝高人膽大的韓營此時也不免後悔,早知道,去年他就不管不顧抓了陳方遠了,現在這事鬨的,延遲一年,陳方遠事件帶來的利益更大,可他得轉業了。
一回頭,陳玉鳳就站在不遠處招手。
……
陳玉鳳隻是猜測,心裡有那麼個念頭,覺得馬琳家失火的事比較蹊蹺。
結果韓超果斷的說:“肯定是陳方遠派人乾的。”
關於馬琳,領導們是這麼安排的。
陳方遠的事沒跟她透露過,但是避免了她一切可能出差的行程,她單身,也沒啥愛好,在首都基本兩點一線,要嘛軍分區,要嘛總軍區,平常不會外出,所以領導們準備的是,看陳方遠搞得差不多,大家學過了,總結過經驗了就收網。
並沒給馬琳太多的安全保護。
當然,大家想的是,陳方遠即使要帶走馬琳,也會是等錢賺夠了以後,專門來單獨接觸她,繼而拐走她,至少有個過程。
可誰能想到,陳方遠會來一招後院點火?
陳玉鳳沒經驗,很天真嘛,所以她說:“哥,陳方遠是專門等在馬琳老家,想哄走她,是不是?”
“不是哄,是拐賣!”韓超解釋說。
據他所知,馬琳家臨近海港,而那地兒,是這幾年人口走私最厲害的地方。
經常有蛇頭從港口偷渡勞工去彆的國家。
在陳玉鳳這種善良,天真的女人想來,陳方遠先放一把火,燒了馬琳家,然後備了鮮花美酒在老家等著馬琳,柔情款款,溫柔蜜意,山明海誓的,想哄她跟自己雙宿雙飛。
但韓超是男人,而且他從去年開始追蹤陳方遠,整整一年半了。
他太了解對方了。
如果他當麵問馬琳要不要出國,馬琳不可能答應的。
但馬琳喜歡遊泳,而且照她跟蜜蜜的計劃,回老家後去海邊逛一逛,遊泳屬正常情況。
作為曾經的戀人,陳方遠特彆了解她這個愛好,所以他會派人在馬琳出門遊玩的時候用綁架的方式,綁走她,然後再搞幾件衣服扔在岸邊,製造一場意外。
試問,如果是因為遊泳失蹤,大家是不是得先從海裡找人,而在大家找馬琳的時候,他安排蛇頭把她偷渡出國,豈不神不知鬼不覺?
經他這麼一解釋,陳玉鳳的害怕又轉為憤怒了:“那人瘋了吧,他怎麼膽子那麼大,就不怕公安抓他?”
當然,綁架,拐賣,屬於一般人不敢乾的事。
但陳方遠是誰,他在紅港作掉了李嘉德的兒子,沒有付出過任何代價。
這段時間,大陸方麵為了研究他的犯罪手段,也沒有驚動他。
他自然而然的認為大陸的公安和軍人都很蠢,都被他玩弄的團團轉了。
野心大肆膨脹,他就肆無忌憚了。
這會兒下午三點,太陽當頭暴曬,韓超又是一回不可避免的得請假,去跟領導們彙報這件事,讓陳玉鳳稍微等一會兒,他小跑步回營了。
這會兒營區應該在上文化課,安安靜靜的。
但是韓超剛走不久,陳玉鳳就看天上飛過來一個紙飛機,嗖的一下落她腳邊。
她剛撿起來,過會兒,又飛過來一個,她於是又撿了起來,回頭看,是從對麵一個窗戶裡飛出來的,小飛機疊的不大,還特彆精致,挺好看的。
她剛撿起來,就聽對麵的窗戶裡有隱隱的笑聲,陳玉鳳於是又把紙飛機給飛了回去,但她手法不好,飛機落半道兒上了,窗戶裡笑的更厲害了。
陳玉鳳明白了,是幫正在上課的戰士疊的小飛機,故意飛給她的。
過了會兒,韓超出來了,懷裡抱個玻璃罐子出來了,罐子裡有千紙鶴,有星星,還有小飛機,全是紙疊的,有些是彩紙,有些就是普通的白紙。
“這啥呀,給我乾嘛,你疊的?”陳玉鳳問。
話說,進入九十年代後,年青的男男女女們可喜歡疊些千紙鶴,小星星,小飛機啥的,用來送愛人。看韓超抱了這麼一罐兒,陳玉鳳的心可暖和了。
娃都八歲了,她居然收到男人送的千紙鶴和小星星了。
果然人隻要活著,好日子都在後頭。
但韓超旋即一句,差點沒把陳玉鳳給氣的吐血。
“你的灌氣站招退伍軍人的事我們營的人都聽說過,目前我們營有12個排長,還有4個連長要轉業,因為崗位緊缺,隻能自主擇業,那玩藝兒是他們疊給你的,讓你以後幫幫忙,照顧他們。”他居然說。
所以這一罐千紙鶴和星星,就沒有一個是韓超疊的?
而戰士們給她疊千紙鶴,是想讓她在他們轉業後,能幫忙安排個工作?
陳玉鳳給氣的,忍不住給男人翻了個白眼。
但這時男人已經走了。
狗男人!
抱著一罐千紙鶴,陳玉鳳還得去趟軍務處。
煤氣公司給的開業時間是6月6號,距今還有五天時間。
職工們還在煤氣公司學習安全生產,馬琳當初承諾過,說要找人幫她做一份規章製度,還說軍務處有輛到了年限,要報廢的麵包車,想讓陳玉鳳過去看一下。
中午講好的,後天她要帶蜜蜜去趟天津。
這要陳玉鳳,隻會覺得頭大,誰喜歡帶著孩子出門呀。
那純屬給自己找麻煩。
但馬琳此時忙裡偷閒,在列單子,準備采購一些路上吃的東西。
看陳玉鳳來了,問:“韓蜜有啥過敏,不能吃的嗎?”
“啥叫過敏?”陳玉鳳問。
馬琳笑著說:“就是吃了之後會引發身體不適的食物。”
“隻要是吃的,她啥都行,咱的孩子特皮實。”陳玉鳳說。
“那我就看著買啦,糖果罐頭得買兩罐兒,大白兔奶糖,帽子糖,奇多,口哨糖,我都買點兒,雖然路不遠,但也得幾個小時的火車呢,我訂的是臥鋪,到時候她可以躺著吃,也可以坐著吃。”馬琳說著,看陳玉鳳在苦笑,以為她是擔心孩子會在火車上走失,或者被人拐走,忙說:“你放心吧,我可是個女軍人,隻有今年因為心臟不好沒參加軍訓的,往年每年都參加,我的身手,沒人拐得走你女兒。”
什麼口哨糖、奇多、帽子糖,確實是蜜蜜最喜歡的東西。
要真能坐著火車,吹著哨子糖跟馬琳來一場旅行,蜜蜜和馬琳肯定都會很開心。
不知道上麵準備什麼時候抓捕陳方遠,但到那個時候,馬琳就會知道真相了。
自打女兒去世之後,這應該是馬琳最快樂的一天吧。
她小心翼翼接近一個小女孩,相處了三年才敢開口,提要求跟那個小女孩進行一趟快樂的旅行,可偏偏旅途的終點藏著最能讓她痛苦的,殘酷的那個真相。
這可怎麼辦?
還不知道上麵會怎麼安排,陳玉鳳也不好多說,想了想,她說:“下回你可以帶著蜜蜜去多呆幾天,好好玩一玩。”
“下回?多呆幾天?”馬琳愣了一下,旋即一笑:“可以嗎?”
“當然可以,隻要你不嫌煩就行。”陳玉鳳說。
“汝之□□,吾之蜜糖,這話不是太貼切,但陳玉鳳,我不會嫌孩子煩的,因為對我來說,有孩子煩我,是件非常難得的事。”馬琳說。
倆人聊了會兒工作,眼看下班,陳玉鳳也該回家了。
走到半路她才驀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她答應好徐鑫,今天要跟他一起去夜總會的。
雖說去是為了不讓徐鑫誤入歧途,但她不想讓齊彩鈴惡心自己,所以昨天準備讓韓超教教她怎麼跳舞的,可此時已經下午六點了,就臨時抱佛腳都來不及了。
還跳啥舞?
不過白底粉色圓點的襯衣,素白的喇叭裙,腰帶雖然不是皮的,但顏色很漂亮,正襯衣服。
路過一片玻璃窗,陳玉鳳駐步端詳,至少在她看來她是好看的,就有自信了。
要去舞廳,這事陳玉鳳還沒告訴韓超。
但她不準備找那個狗男人了,她要自己學,讓自己時髦起來。
剛到酒樓門前,她就看到韓超和徐鑫抱臂站在一起,正在聊天。
“齊彩鈴,首都最強股風,據說隻要把身份證交給她,一周就能賺五百。”徐鑫正在吹噓。
韓超則在反問:“股瘋,瘋子的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