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玉鳳還是莫名的感動,把丈夫的臉掰下來,從額頭到眉毛,再到眼睛,就像她頭一回翻窗去找他,他不理她的時候,她壯著膽子,一口口親時那樣。
她掰著他的臉,仔仔細細的,從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吻了一回。
男人的呼吸漸漸變粗,麵色發紅,胸中騰著一隻野獸,可他並沒有燥動。
而是靜靜的,老老實實的挨著。
一如小時候,他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無人敢束的小狼崽子。
卻隻會在她麵前溫順成一隻看家狗一般。
在這個世界上,陳玉鳳認識很多人。
有很好的朋友,如徐鑫,徐磊,馬琳,但那都是互助互用的關係。
她要不能創造社會價值,不能給他們帶去利益,他們是不會屑於跟她交往的。
父母,婆婆,孩子,是她的親人,也都是需要她來照顧,撫養的。
而在她身後,唯有韓超。
也隻有韓超。
不論她是土兮兮的那個鄉下媳婦兒,還是女企業家,再或者做生意賠到一無所有,不用怕,隻要回家,他肯定會負擔起她,養著她。
他雖工資不高,脾氣還臭,動不動就要她來甜言蜜語的哄著。
可他也是她最堅實的後盾,無可撼動。
……
不一會兒,韓超按捺不住心癢,也怕蜜蜜炸壞了窗戶,帶她下樓放炮去了。
陳玉鳳太忙太累,早早就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夜,她做了整整一夜產品積壓,賣不出去的夢。
第二天是初一,不上班的,陳玉鳳索性就準備長長的睡個懶覺。
但才八點半,就有人打電話來了,而且是好久不見的崔自強。
隨便問了聲新年好,他說:“嫂子,今兒早晨起來我看春晚,看到小品裡有演員捧著油辣椒,那是咱小軍嫂的油辣椒,對不對?”
“對,是咱小軍嫂的,不止有油辣椒,還有菇醬,蝦醬,牛肉醬,各種各樣的醬料,咱的產品線現在特彆豐富。”陳玉鳳笑著說。
崔自立興奮的大吼了起來:“嫂子,我現在在齊齊哈爾,跟一幫大車司機在一起,你親自跟他們說,電視上的油辣椒是不是咱們的。”
陳玉鳳清了清嗓音,高聲說:“是,而且演員給咱拍了廣告,你們要來首都,就能看到啦!”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驚呼聲,有人說:“這麼說,咱尋常吃的油辣椒上電視啦?”
“我們拌麵拌飯的東西,春晚上的演員居然也會吃?”還有人在叫。
這年頭,電視機,電視台,多神聖的地方。
可他們日常佐餐的小醬料,卻上電視了。
可以想象一幫大車司機得有多激動了。
而從‘小軍嫂’油辣椒上商報那回,陳玉鳳就發現了,啥叫家喻戶曉,能上報紙,上電視的就是家喻戶曉。
油辣椒是個人人可做的東西,雖說小軍嫂的風味好,但畢竟物流不廣泛,它有地域流通的局限,所以它在首都有名氣,但要打響全國,特彆難。
怎麼才能讓全國人民都看到‘小軍嫂’油辣椒,並且想買,就得讓它上電視。
而且最好的廣告就是春晚,以及春晚的小品。
因為不像歌唱,戲曲類節目,播完不會複播。
小品是幾乎每天電視台都會重播的,這個影響力可就深遠了。
大年初一隻有崔自立打電話。
初二這天有三個大車司機打來電話詢問。
轉眼到了初三,這天簡直電話不斷,時不時就有人打電話來,無一例外,都是這幾年一直在購買油辣椒的長途車司機們。
開始大家隻是聊一聊,問一問。
但是初四這天,崔自立又打了個電話,說讓陳玉鳳準備一下,自己有七個朋友,要一起來拉貨,讓她一人先準備一千罐油辣椒。
初六這天,又有幾個大車司機打來電話,說是要預定產品,張嘴就是幾千瓶。
這些年,知道小軍嫂的大車司很多,因為職業關係,他們的交際範圍特彆廣。
隻要跟人說一句,電視上那油辣椒自己吃過,味道有多好,口碑不就有了?
而像崔自強一樣,大車司機們大多人憨,不會搞推銷,原來隻是帶著賣一點。
可現在他們不需要推銷,隻要豎豎大拇指,說咱的東西上過電視。
經銷商們可就不是愛搭不理的二百五了,他們會直接轟搶。
而普通老百姓呢,在連番播出的小品裡看到過油辣椒。
知道是品牌,又豈會不買?
所以從正月初七開始,首都的經銷商們就開始搶貨了。
緊接著,外地的大車司機們來了,20萬瓶油辣椒,在任何人想來,它都得賣半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但事實是,其後一個月,20萬瓶油辣椒幾乎一售而空。
做產品就像引水時要鑿渠一樣,難的不是賣,而是鑿開銷售的水渠。
當卡車司機們開著大卡車奔向全國,當渠道被打開,銷售就會變成良性循環。
再加上廣告畫的四處招貼,小品演員們的影響力。
從無人知曉的小作坊,到全國家喻戶曉的名牌,陳玉鳳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而從現在開始,小軍嫂也開始的,要向企業化開始邁進了。
話說,一開始陳玉鳳做企業是為了顧年。
但當真正忙起來,不說她,就連周雅芳都把顧年給忘的一乾二淨了。
轉眼顧年從老家回來了,要正式跟陳玉鳳談合作了。
此時馬琳不著急了,甚至她都不用去現場。
顧年是由陳玉鳳來接待的。
不過三個月,可相比顧年上次來時,油辣椒廠又是一個樣子了。
這會兒正好幾個司機來拉貨,一人又是一次性幾千瓶,折合下來,每個人得搬幾十箱的東西,軍嫂們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著貨,司機在跟王果果討價還價,想把價格搞低點,多賺點利潤,還想多拿幾張招貼廣告。
顧年跟著陳玉鳳進了廠,四處看著,邊看邊點頭。
不需要她再說什麼的,當他在大年三十夜看春晚,並從小品中看到油辣椒的特寫鏡頭時就知道,陳玉鳳用了一個偏門的營銷思路,還搞得很好了。
可以說她的成功是必然的。
倒不是因為她有多聰明,而是因為她的周圍圍繞著一幫能做事的人。
陳玉鳳本身的能力並不強,但她情商非常高,善於跟人相處,也善於利用人,就比如小阿眯,能力強,性格硬,一般人跟她很難相處,但陳玉鳳就可以。
再比如馬琳,既固執又極端,可偏偏陳玉鳳就能跟她處得很好。
當然,這時顧年心裡不免心生佩服。
因為‘小軍嫂’是個單純的,完全依靠女性的力量做起來的企業。
華夏傳統女性,即使他亡妻那樣的女強人,在顧年看來,其眼光中總有些局限性的,可新生代的女性,就比如陳玉鳳這種,似乎跟男性並不差什麼。
這叫顧年特彆驚訝,且想不通。
這不,他正思索著,忽而聽身後有人喊:“顧年?”
這聲音,既欣喜又激動的,是周雅芳!
顧年回頭,就見周雅芳跟廠裡的女工們一樣,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頭上也戴著虛蓬蓬的白帽子,她跟彆的軍嫂看起來差不多,但又有不一樣之處,因為她一看到他就在笑,那種笑讓顧年這把年齡的人了,還會心跳發慌。
周雅芳看到顧年,特彆驚喜,隻差要拉他的手了,笑著說:“顧年,你住在那兒,我這會兒就回去做飯,你想吃啥,我做給你吃?”
顧年悶了會兒,才說:“你這半年不曾給我打過電話,我以為你不想聯絡我。”
周雅芳說:“不是不想聯絡,家裡忙,女兒孫子,一大堆的事呢,我也怕打擾了你。這不咱又見麵了嘛,想吃啥,你說,我去給你做。”
她這樣,顧年就有些搞不懂了。
因為長達半年,他一直在等,可她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去看他。
本來他以為周雅芳是在端著自己的身價,想讓他來主動追求她,在結婚時為自己謀取更多的權益。他並不想失去婚姻中的主動權,所以故意冷了她半年。
如今,顧年見了周雅芳,還是會覺得心動,甚至可以說是心悸。
乍一見她,他還是特彆歡喜,就像頭一回見她時那樣,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忍不住想要親近,但是他很納悶周雅芳的反應。
如果她也像他一樣,想故意冷淡,爭取主動權的話,此時就不該搭理他。
等他主動求和,跟她搭話的。
可為什麼她會表現的如此坦然,親切?
當然,既她裝的沒事人一樣,顧年也就不能表現的過於激動。
他淡淡說:“飯就算了,你忙你的就好。”
“行,但你要吃不慣賓館的飯菜就給我打電話,打到酒樓,我給你送,或者托孩子們給你送,都成。”周雅芳說著,帶上塑膠手套,去乾活了。
臨走時還回眸一笑,給他揮了揮手。
這不對,顧年隻是假意冷淡,可周雅芳是真的,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男人,至死是少年。
尤其是顧年這種,既有錢,還有身份的,還從來沒被人如此冷待過。
他跟著周雅芳走了幾步,並說:“我看你挺忙的?”
周雅芳笑著說:“還不是因為您嘛,玉鳳搞了個大廠,我是她媽,必須得幫著她呀,孩子們也得有人照顧,我有四個孫子呢,今年有倆升初中,生活方麵也得照顧好。”
顧年一聽,心裡更不高興了,倒不是說他反對人在老了之,給子女們貢獻餘熱,而是,他雖然從來沒有聯絡過周雅芳,但一直在等她的電話。
可在周雅芳的嘴裡,他的重要性不但比不上陳玉鳳,甚至比不上她的孫子?
這時周雅芳已經進車間了。
顧年目送她離開,示意陳玉鳳也去忙自己的,就準備四處走一走,看一看。
幾個小崽崽是,大人在哪兒,他們就在哪兒。
最近因為忙,大娃二娃,蜜蜜幾個給拉來當了小勞工。
這會兒閒了,幾個娃湊一塊兒,不知道在乾啥。
讓顧年提起興致的是蜜蜜。
因為黎憲剛給他打電話時曾說,韓超自我吹噓,說他的二女兒極為機敏,連番兩次交手,搞定了他兩拔人馬。
黎憲剛當然不信,還說自己不介意親自來試探一番,看韓蜜是否真有韓超說的那樣厲害。
黎憲剛到底有沒有來,目前顧年還不知道。
作為一個上過戰場的老牌軍人,黎憲剛的能力當然也不容小覷。
不過顧年自打頭一回見麵,就挺瞧得上韓蜜。
但他覺得大娃更厲害,孩子雖小,人穩,心思沉。
此時他踱步過去,就聽大娃說:“韓蜜,我建議咱們還是去西單吧,商場大點。”
蜜蜜卻說:“不不,就去前門的華聯商場,那邊東西便宜。”
華聯商場附近的前門大酒店是個老牌賓館,黎憲剛要來首都,一般都會住在那兒。
顧年眉頭一皺,心說怕不是黎憲剛來了?
搞些小手段,要哄幾個孩子出去?
戰爭是國與國間的事,也是男人之間的鬥爭,跟孩子無關。
而在韓超和黎憲剛的較量中,顧年一直是保持中立,或者說略偏袒於黎憲剛的。
因為黎在煙裡藏了毒.品的事,顧年是知道的,但他選擇了偏袒黎憲剛,並沒有把事情告訴韓超,旨在看他們公平的,憑能力鬥一場。
可黎憲剛要染指韓超家的孩子,就不對了。
這不符合國際人道主義的精神,更不是一個軍人該做的事。
顧年此時不免有些生氣,不過他並沒說什麼。
他想看看,這幫孩子到底是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