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蜜來邊防部隊之前,馬琳曾跟她說過,時代不同了,女性想要在軍營裡紮紮實實的往上升,升到團級以上,就必須在特種部隊裡當軍官,因為軍官講戰略,而普通列兵,能學到的隻有作戰經驗,所以,士兵是不可能被提拔。
也正是因此,在這個新的時代,女性軍官因為這種性彆排斥,在部隊上越來越少了。
兩杠四星,女性在這個時代,已經很難從基層做上去了。
而要想當軍官,就得有在邊防作戰部隊的實習經曆。
所以馬琳說,她會受到很多阻力,來自各方麵的,但要想達成理想,就必須咬牙堅持。
不需要足夠優秀,也不要爭一時風頭,她要做的,是堅持下去!
韓蜜背負的可是馬大帥的希望和寄托。
蘇軼想趕走她,他想得美。
“列兵韓蜜!”外麵忽而有人喊。
韓蜜一個反身坐了起來:“到!”
“雪地疾行20公裡,給你五分鐘,現在準備!”外麵是她的長官,張朝民。
坐起來就提褲子,毛衣在身上,所以隻需要套上羽絨小馬甲,然後是軍用棉服,軍用大衣,鞋子厚襪子,對了,還有韓甜給她寄來的暖宮帶,原來她嫌麻煩,從來不穿,但一回痛經讓韓蜜不敢馬虎了,紮紮實實給自己戴上了。
三分鐘,她已出門,列隊。
但沒想到除了張朝民,蘇軼也在。
“走吧,下山。”張朝民說。
蘇軼則說:“我看你平常訓練時基本功一般,你走中間,否則我怕你要掉隊。”
韓蜜以為這是一次尋常的演習,因為蘇軼也在,因為他總想趕走她,她還認為,這是蘇軼在給自己找麻煩。
她當然生氣,心裡火很大,但如今的韓蜜是個懂謙虛的好士兵。
“是!”她走到了倆人的中間。
這是山地野外駐紮營,要下山,開車的話是半個小時,但大雪封山的天氣,車無法開,要步行,得抄近道,40分鐘,但路特彆難走。
仨人走在蜿蜒盤旋的山路上,一人一隻大探照燈,在高原茫茫的風雪中,像三隻隨浪浮沉的小漁船。
張朝民走在最前麵,在開路,忽而他腳下一滑,韓蜜伸手就拉:“師哥小心。”
蘇軼於後麵一笑,悶聲說:“你倆這默契,夫妻都沒有。”
韓蜜說:“那當然,我們是兄弟。”
兄弟這個托辭蘇軼聽了太多回,已經不覺得新鮮了。
這番送韓蜜回去,他就不打算再接收了,此時得給她做思想工作,他說:“韓蜜,像女子特勤大隊,海軍陸戰隊那些地方,女軍人很多,但沒有女長官,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女性的身體素質決定的。”
韓蜜早就知道蘇軼想送走自己,正好這是下山的路,她明白點啥了。
“蘇營,張連,你們這是想送我走吧?”她說。
因為目前還不知道首都出了什麼事,張朝民說:“家裡有事,你得回去一趟。”
但蘇軼非要說:“邊防太辛苦了,你是女孩子,還是回首都軍區的好。”
任務不能違背,但韓蜜已經整整忍了蘇軼三個月了,她非常生這個營長的氣。
她聲音立刻拔高:“蘇營,你一直瞧不上我吧,怎麼,我在訓練中給連隊拖後腿了嗎,痛經的事,我都說過了,我可以解決,而且那天我並沒有耽誤我的任務。”
風雪中,蘇軼回頭,大衣領子給雪吹在臉上,撲搧撲搧,他說:“但你也不是最出挑的。”
韓蜜的領子也打的臉絲絲作痛,她咬牙,高聲解釋說:“我是從平原來的,還在高反期,我不是不夠出色,我是要保存實力,因為如果太拚命,會誘發高原反應,這你比誰都知道。”
蘇軼把大衣領子拍開,高聲說:“很多男性軍人也會有高反的情況,但他們任務完成的比你更出色。”
韓蜜腳下飛快,漸漸走到了張朝民前頭,此時風倒小,雪紛紛揚揚。
她回頭,高吼說:“但他們經常傷病,動不動就高反,而我,除了痛經,沒有出過一次差錯,我是要當指揮官的,我爸從小就教育我,作為指揮官,能力可以不出眾,但必須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因為我會是一支隊伍的中樞。”
蘇軼也趕了上來,高聲在吼:“韓蜜同誌,你不愧是韓旅長的女兒,理論非常紮實,我相信你回到首都軍區,也會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列兵。”
總之就是不想要她了,想把她踢走唄。
風又呼呼刮了起來,崎嶇的山路,雪迷人眼,三個人隨著風雪搖擺著。
韓蜜跳下幾個台階,好容易穩住自己被風刮的東倒西歪的身體,說:“你對我抱有偏見,你區彆對待女性,我可以回首都,但我要投訴你。”
手指蘇軼的鼻子,韓蜜氣的上下牙咯咯打顫。
這王八蛋,他不知道她最擅長的就是以下犯上嗎?
此刻,他把她氣的想以下犯上了。
蘇軼則說:“你痛經,你還暈倒,我也會向上如實反應。”
韓蜜給氣的呀,恨不能搗蘇軼一拳,偏偏蘇軼還要裝作溫柔體巾,說:“你當時疼壞了吧,邊防太冷了,也太潮濕了,這不是女性可以呆的地方,你要再呆幾個月,會落下終身無法治愈的傷病的,韓蜜,你放心,我一定在實習報告上幫你美言,回首都去,好不好?”
這不貓哭耗子,假慈悲嘛。
一個立誌要從基層往上走,要讓肩上的每一顆星都沉甸甸的女軍官,會怕傷病嗎,她不怕的呀。
正好這時蘇軼在下,韓蜜在身,正好她腳下一滑,她肘子朝著的,正是蘇軼的太陽穴。
心中有氣,她也不躲,直衝衝撞了上去。
頓時倆人一起摔倒,連跌帶滾,好在滾下去就是公路。
張朝民在最後麵,也趕了下來,問韓蜜:“怎麼回事?”
韓蜜異常冷靜:“我不小心滑倒,蘇營反應力不夠,沒躲開,給我……”
她伸手拍了拍:“不小心撞到太陽穴,給撞暈了。”其實她是故意撞暈的。
這個蘇營長,人長得挺帥,可是有屁用,他傲慢,他對韓蜜偏見太大了,還想送走她。
彆的韓蜜乾不了,但必須揍他一頓解氣。
要不是遠處有車來,韓蜜會趁著他暈,再揍他一頓。
山下當然有人接。
軍人的時間規劃都特彆準,所以韓蜜才把蘇軼扶著坐起來,一輛車到跟前了,搖下車窗,咦,老熟人啊:“張朝兵,咋是你,我記得你一直在機場那邊,咱不是一個部隊的,你咋來了?”
“高速全封了,走不了,國道有一截太窄,沒人敢開車,團長滿部隊找人,我請纓來送你們。”張朝兵說著,下了車,看地上躺了一個,再一看:“你們蘇營怎麼暈了,我來扶他?”
“我來扶。”韓蜜忍了三個月了,可不會放過欺負這個總是對她帶著偏見,覺得她不行的,臭長官的好機會,把蘇軼扛起來,頭腳倒栽,扔進了吉普車裡。
等另外倆上了車,張朝兵問:“咱是不是得先把蘇營送醫院?”
“放心,他死不了,趕緊去機場。”張朝民說。
韓蜜立刻豎個大拇指,這世界上,要說誰最懂誰,非張朝民莫屬。
這幾個孩子很奇怪的,隻要湊一塊兒,就會特彆快樂。
蘇軼是因為重拳擊了太陽穴,短暫性的暈厥,問題倒不大。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知道首都發生了什麼事。
張朝民想問弟弟,可韓蜜坐在副駕駛,他就不好問。
而韓蜜呢,本是個沒心沒肺的,以為自己回首都,僅僅是要被遣返,倒不怕,這會兒得抽空八卦一下:“張朝兵,你哥休假啦,要去首都喲,你不去嗎?”
她不想二娃當她姐夫,可她想看他和大娃為了她姐打一架。
這兄弟倆,一個腦子滑,一個身手好,打起架來特彆的精彩。
韓蜜一直很期待,看他倆真正用上實力,為了她姐,大戰一場。
可他們一直都按捺的很好,就不。
這次,韓蜜得好好唆使一下,擇日不如撞日嘛。
最好是現在,他倆雪地裡滾著打一架,那才叫爽。
結果二娃坦然說:“韓蜜,我是想追你姐來著,但她早把我給拒絕了,我也知道你那點小心眼子,但可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了。”
“她把你拒了,啥時候的事,我咋不知道?”蜜蜜八卦的欲火熊熊燃燒。
二娃特淡定:“去年,所以你以後不準開玩笑。”
蜜蜜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但韓甜在這方麵是個特彆講道理,立場堅定的女孩,她拒絕閔小波,坦坦蕩蕩,拒絕二娃也是,直接就會說自己不喜歡,而且什麼樣的努力都沒用,她喜歡二娃是因為他是她的弟弟,但她不會找他做.愛人的。
二娃雖然很傷心,可以說受到的打擊極大。
但他都23歲了,當然明白一個道理,凡事不能勉強。
韓甜從小就是一個雖麵憨,可心裡有主見,能拿主意,懂事的女孩。
也是他從小依靠著長大的姐姐。
二娃要再鬨鬨,也許朋友就都沒得做了。
他不會犯那種蠢的。
忽而,後麵有動靜,是蘇軼,腳在蹬,手在搖,似乎想起來。
張朝民頭一探,見後備箱裡有個二娃用來裝工具的大垃圾袋,是空的。
順手提過來,拉開,就罩到蘇軼腦袋上了。
韓蜜也發現長官醒了,其實她也挺怕,大家都不是傻子,蘇軼肯定知道,她是故意撞自己的,他既醒了,會發火嗎,會不會把他們仨一起臭罵一頓?
這時,她就聽張朝民說:“蘇營你不要動,有隻狗熊在拍車,我們正在趕它。”
二娃適時左右擺起了車:“這狗熊可真大,車都要拍翻啦。”
韓蜜伸手過去,嘴裡在喊:“放開窗戶,我來踢它,不然它會拍碎玻璃的。”
一手在開窗,腳伸到後麵,她狠狠蹬了蘇軼兩大腳,這才關上窗戶:“好啦,狗熊給我們趕走了。”
打的可真爽!
蘇軼還在扯頭上的行李袋,幾個孩子對視一眼,無聲笑了起來。
當然,很快長官就扯開袋子,搖晃著坐起來了。
就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剛才韓蜜是故意想揍他的了。
他扶著鬢額默了好一會兒,問張朝兵:“張工,你知不知道,首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要這麼急的喊韓蜜回家。”
二娃是學工科的,雖說心狡,但沒有大娃那麼圓滑,懂人情事故。
這時大娃還在擠眼睛,讓他先彆說。
可他已經脫口而出了:“蘇營,是這樣的,咱們馬琳馬大帥,這幾天正在辦理退休,該享受生活了,可她突發心臟病,昏迷了,據說於昏迷中一直在喊韓蜜,領導們急召,要韓蜜同誌回去看她,不然怕她走不安心!”
大娃也不期會是這麼個情況,愣住了。
剛才還在打長官,乾壞事的韓蜜張大了嘴巴,半晌,沒有哭出聲來,可眼淚不停的往外飆。
結結巴巴,她說:“我的肩膀上還沒有星星呢。”
她從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像馬琳一樣,肩扛四顆星。
可現在,慢說四顆星,她還連一顆星星都還沒有得到呢,馬琳就要走了嗎。
她是韓蜜心頭,天邊最亮的那顆星啊。
她不可以死,不可以出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