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瑾親手繡的。”
妙妙回頭打量著他, 慕聲一向束發示人,這條白色發帶幾乎日日不離身, 既然如此珍視養母送的發帶,看來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差。
“那慕姐姐的娘,待你也還算不錯的。”
慕聲不應,臉上劃過一抹譏誚的顏色, 拿收妖柄在桌上敲了敲:“你的信要怎麼送?”
妙妙將信封揣進懷裡:“我早打聽過了, 有一位大員要去江南赴任, 可以托他的隨從捎過去,他今日出發在南郊坐船。”
她嘟囔道:“山高水遠, 寄信也這麼麻煩。” 往小小的包裹裡小心地裝了兩塊點心,用眼神詢問慕聲:“嘿, 夠嗎?”
少年皺眉看著她:“問我做什麼?”
淩妙妙反問:“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去?”片刻,眸中閃過一絲冷笑, “哦, 淩小姐害怕迷路?”
妙妙接住他的嘲笑,黑白分明的杏子眼裡閃爍著笑意,不否認也不反駁:“對。”
她將包裹打好結, 熟練地係在身上,“慕姐姐一早說了,我們兵分兩路查案。她和柳大哥忙活了這麼些天, 我們兩個一直窩在房裡閒著, 也不太好吧。”
淩妙妙悉知大部分劇情, 原身送信一節看似無心, 卻引出後文無限風波。從這個角度上來講,她作為NPC,推動劇情義不容辭。
慕聲眯起眼睛:“你想順便去查案?”
淩妙妙滿臉誠懇:“外麵那麼熱,我們不跑,就得慕姐姐奔波,你忍心嗎?”
陸九在流月宮待了兩個時辰,後背已經全濕透了。走在出宮的路上,步履雖仍然有些虛浮,但比來時輕鬆許多。
他垂著頭,讓了慕瑤半個身子,可慕瑤放慢了腳步,刻意與他並肩而行。
“聽說陸先生的沉香居生意很紅火,長安城裡算是獨一份。”
陸九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謙遜地笑道:“哪裡哪裡,下九流的生意人,勉強糊口而已。”
慕瑤回頭打量著他的臉。陸九不過弱冠,已經是長安城裡有名的香師,日進鬥金。一個生意人混到今天這步,靠的就是為人低調、處事圓滑,甚至識時務得有些畏手畏腳。
慕瑤看他半晌,才開了口,語氣聽不出喜怒:“……陸先生明哲保身是對的,隻是,千萬要對得起良心。”
說話的時候,那雙琉璃瞳顯得格外明淨,眼角下的淚痣冷冷清清,她看起來,如此純粹純潔,不容欺瞞和惡意。
陸九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身子微微有些發顫,飛快地壓低聲音道:“慕姑娘,此事太複雜,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查下去了……”
慕瑤眉間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疑惑,不動聲色道:“陸先生的意思是?”
見陸九猶豫,慕瑤下意識地回頭去找柳拂衣的身影,卻見他和身披明霞似的端陽帝姬並肩走在一起,遠遠地落在後麵,幾乎看不清臉了。
她無聲地回過頭,聲音裡也帶上了一絲情緒:“你放心,我們捉妖人一生隻為百姓福祉奔波,連妖魔都不怕,自然也不畏強權。”
陸九躊躇了片刻,歎了一口氣:“我們生意人結交的朋友三教九流,知道的消息又多又雜……”他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慕方士,您去過皇家興善寺,覺得那裡如何?”
“氣勢恢宏。”慕瑤沉吟片刻,“但我有一點疑惑……我對風水了解不多,但我記得,大殿背後需依山,興善寺離城中這樣近,四周都是一片空地,似乎有些不妥。”
陸九搖頭歎息:“您說得沒錯。寺院風水,應該立子午向,坐亡空線上,這樣才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興善寺建寺之初,方士們千挑萬選,選了最合適的一處地方,就是依著山的。”
“之所以您覺得奇怪,那是因為……趙太妃禮佛十餘年,十年前的興善寺,並不是你們看到的那座。”
木窗下,茂盛的萱草半掩著宮道,嬌小的身影站在櫸樹的陰影中。
“佩雲,知道什麼便快說,咱家身上事情還多著呢。”綢緞官袍的內監懷裡垂著拂塵,左顧右盼,焦急地望著少女鬱結的臉。
“……帝姬似乎是喜歡上那個柳方士了。”佩雲手上捏著食盒,長睫下是遲疑和憂慮。
“那你……”
二人交頭接耳,低聲交談一陣,一左一右分開了,身影消失在岔路口的兩端。
“哼,果然……”
鳳陽宮的窗框就是一隻景框,框住了這樣隱秘的場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木窗被輕手輕腳地合上,窗內幾個小宮女麵麵相覷,神情閃爍不定,“佩雨姐姐,原來佩雲姐姐她真的一直跟彆宮的人有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