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鬼魅製香廠(七)(1 / 2)

短短幾日, 李準已將柳拂衣引為知己,熱情表現得格外明顯。不僅一口一個“柳兄”叫得十分親切,還專為他頓頓好酒好菜招呼,生怕不能將李府所有的好東西全堆在他麵前。

柳拂衣回皇宮送帝姬,李準便懨懨不樂,早早離席;柳拂衣一回涇陽坡, 他立即便光彩照人,籌備了豐盛的晚宴。

又是一頓觥籌交錯,淩妙妙扒拉著盤子裡的美食,默默盯著柳拂衣的臉,幾乎有種錯覺, 這些日子, 柳大哥臉都吃圓了一圈……

突然感到旁邊有道冷冷目光掃過來,她回頭一看,慕聲的眸子正在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側臉。

“你看我乾嘛?”妙妙叼住筷子,疑惑地問。

他立刻偏過頭去:“吃飯就吃飯, 你盯著柳拂衣做什麼?”

淩妙妙噗地笑了,壓低聲音附在他耳畔:“柳大哥長得俊呀,不看他難道看你嗎?再說了, 你看慕姐姐也盯著柳大哥呢, 你怎麼不管?”

慕聲眼眸一暗, 似是火冒三丈, 直到這頓飯結束, 果真再也沒有理她。

晚飯後, 李準派人照舊上茶解膩,大家剔著牙說說閒話。

乳母抱了楚楚來,笑道:“小姐今天中午睡得多了,下午睡不著,精神頭大得很,鬨著要出來玩。”

李準自然很歡喜,拍了拍手,敞開懷抱:“楚楚,到爹爹這裡來。”

小女孩自己下了地,用小小的聲音和李準進行了一會兒一問一答,開始羞澀地朝慕瑤這裡張望。

李準恍然大悟:“前天楚楚說要跟慕姐姐和柳哥哥玩兒,昨天撲了個空,今天還惦記著,是不是?”

楚楚黑寶石似的眼珠裡閃過笑意,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在李準懷裡。

慕瑤和柳拂衣相視一笑,柳拂衣伸出手邀請:“楚楚小姐?”

楚楚整整衣衫,小大人似的搖搖擺擺走來,將手搭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為了方便與楚楚玩,兩個人從椅子上轉移到了地上,李準特意叫小童送來兩個蒲團,讓二人盤腿坐著,以免著涼。

柳拂衣從懷裡掏出一根紅繩,頭尾相結,用手支著,慕瑤含著溫柔的笑,十指嫻熟地翻起花繩。楚楚的眼睛瞪大了,許久,興奮地拍起了巴掌。

三個人迅速打成一片,又笑又鬨,看起來像……和諧的一家三口。

李準在一旁笑著注視,看了一會,囑咐道:“十娘子腹痛不適,提前離席,柳兄看顧楚楚,小弟先去看看內人?”

柳拂衣摸了一把楚楚的頭,含笑點頭:“李兄自去,一會兒楚楚累了,就讓乳娘將她抱回去。”

李準點點頭,放心地離去,一旁侍立的小童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下去。

累了一天的乳娘坐在不遠處的圈椅上,開始歪著頭打瞌睡。

正廳內一時間隻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和笑聲。

楚楚不會翻繩,方向時常相反,這次又翻到了死胡同裡,眨巴著眼睛一籌莫展,小嘴撅了起來。

在一旁觀察的妙妙幾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準確地勾住那“死胡同”向回一翻,瞬間還原到了上一步,楚楚看直了眼睛,猛拍起了巴掌。

慕聲看著三個人都興致勃勃地參與遊戲,也向前一步,站到了淩妙妙身邊。

楚楚驟然看到他靠近,臉上的笑容褪了下去,向後退了幾步,靠在柳拂衣懷裡,探出頭怯怯地望著他。

慕聲蹙眉,腳步有些尷尬地頓住。

柳拂衣拍拍楚楚的背:“怎麼了,這是慕哥哥,你見過的。”

楚楚也不玩花繩了,兩隻手勾住柳拂衣的脖子,將頭都埋進了他懷裡,聲音細細地說:“我怕這個哥哥。”

“楚楚……”

“我怕……”

淩妙妙望著黑蓮花僵住的臉,心中嘖嘖,沒想到這樣一個外表極具欺騙性的青春少年,騙過了慕瑤和柳拂衣,卻在一個孩子麵前露了本性。

慕瑤見楚楚翻繩也不玩兒了,一副要哭的模樣,一陣心疼,扭頭對慕聲毫不留情地瞪眼:“阿聲,你出去逛逛吧。你嚇著她了。”

慕聲的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地扭頭離開,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一把拉起地上的淩妙妙。

“慕姐姐讓你走,你拉我乾嘛?”

妙妙正玩在興頭上,自是不願意起來,整個人耍賴似的癱在蒲團上,慕聲似乎更加生氣了,一手拉她,一手撈住她的腰,將她連拉帶抱提離了地麵。

“妙妙,屋裡悶,出去透透氣也好。”柳拂衣回首衝淩妙妙擺手,笑出一口白牙,一點施以援手的意思都沒有。

指望誰都不能指望柳大哥。

淩妙妙垂頭喪氣地陪著慕聲出門吹冷風。

少年低頭走路,眸中閃爍著柔潤的水光:“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出來?”

“裡麵又亮又暖,外麵又黑又冷,還有陰陽裂,處處都是危險,誰想出來啊。”

慕聲微微一頓,將披風脫下來罩在她身上,一回生兩回熟,這次自然得連心跳加速的過程都沒有了。

“知道外麵冷,不是跟你說了晚上多穿點嗎?”

妙妙抬手將兜帽戴起來,兜帽下麵露出她毛絨絨的小臉,一臉無辜抬了抬胳膊:“我多穿了呀,你看,我連秋天的夾襖子都穿上了。”

她眼裡倒映月色,像是穿兜帽的小精靈。

慕聲看她半晌:“……那你把披風還我。”

“我不。”淩妙妙飛速係上帶子,歪頭衝他笑,露出了得意的嘴臉。

她笑了半晌,忽然一指天幕,揚聲叫起來:“慕聲你快看,有星星。”

涇陽坡的蒼穹,被四座山峰的山巔囊括,廣袤無垠,黑暗中有無數細小的星子,如同天鵝絨上鑲嵌的碎鑽,光輝閃耀。

“……你沒見過星星?”他隨她仰頭看。

大驚小怪。

可是夜色如此深沉,有風吹過,即使知道是處處陷阱的陰陽裂,依然仿佛能嗅到醉人的花香,流淌在空氣中。細辨,這香氣似乎是身旁女孩的發間傳來的。

她低下頭,氣鼓鼓地踢地上的小石子兒,“你這人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