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地裂隙(四)(2 / 2)

許久,慕瑤才有些猶疑地問:“妙妙,你身上那是什麼東西?”

“呃……”淩妙妙陷入沉思。

她該怎麼給慕瑤解釋係統的護體藍焰?

慕瑤沒有等她回話,徑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麼。妙妙借著冷色調的光一看,有點眼熟,是個紮著細細白絲帶的秋香色香囊。

她下意識地往自己腰間摸,隻摸到一小節粗糙的斷口。

黑蓮花用法術親手給她掛上的香囊,走哪跟哪,自動打結,還是死結。她卸了無數次,換了無數件衣服,都沒能擺脫,她覺得擱在外麵奇怪,隻好將它蓋在了襖子下麵,平素不露出來。

現在……卻這麼輕而易舉地斷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慕瑤纖細的手指捏著那香囊,摩挲了幾下,麵色有些古怪:“這個香囊……哪裡來的?”

“我……”妙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睫毛顫得厲害,“我路上撿的。”

慕瑤抬眼看她一眼,隨即飛快地解開了係著香囊的白色絲帶,將裡麵的乾花一把一把地往出掏。

妙妙有些震驚地看著她的動作,瞠目結舌地看見她從一堆乾花裡麵,掏出了一張折成小塊的符紙。

慕瑤將符紙展開,澄黃的符紙上麵,紅豔豔的一片,她的臉色霎時慘白。

“慕姐姐……怎麼了?”妙妙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半晌,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香囊裡,怎麼有符紙呀?”

慕瑤捏著符紙,給她看上麵繁複的字跡,筆觸粗細不一,有的地方鮮紅,有的地方發褐,是沾著指上鮮血寫的。

她看著那符紙,目光格外複雜:“反寫符。”

淩妙妙腦中嗡嗡作響,黑蓮花強行塞給她的香囊裡,藏了一張反寫符?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試探道:“那……剛才那個藍色火焰……”

“方才那個,正是它的手筆。”慕瑤的臉色仍然稱不上好,“這張反寫符,感知感應殺念,借力打力。一旦覺察到攻擊裡帶著殺意,便立即奏效……以惡止惡。”

她滿臉複雜地將符紙塞進香囊裡,遞給了淩妙妙,指尖微微顫著:“若是平時,我定然將它銷毀,可是你撿的邪物,卻陰差陽錯做了你的護身符……”

她欲言又止,不再說話了。

妙妙接過來,把拿出來的乾花一點點塞回去,又把它塞成一個圓滾滾、鼓囊囊的模樣,展了展香囊角,在指尖拎著晃了晃,低頭嘟囔道:“……可是我係在身上好好的,不知怎麼竟然掉了。”

“這張反寫符已經沒用了,所以香囊會斷開。”慕瑤解釋道,“幻妖並非平常妖物,是天地孕育之靈,死人怨念做芯,它的攻擊能量極大,捉妖人都很難抵擋,剛才那一擋,已經超出它的極限,是以兩敗俱傷。”

淩妙妙沉默地將斷開的小香囊揣進了自己懷裡,又拿指頭戳了戳,仿佛在戳黑蓮花圓滾滾白生生的腦門。

——安生點吧,以後。

做個普普通通的表裡如一的香囊。

*

晨光熹微,少年半倚著樹乾,在淩晨的清寒中醒來,睫毛上落下了第一絲微光。

鳥叫聲漸漸清晰起來,陰陽裂在旋轉,慢慢轉換到了光明的一端。世界由黑白兩色,恢複五彩繽紛。

身上的傷口緩慢地開始愈合,傷口處的血液也不再流淌,他的嘴唇微微發白乾裂,感覺到頭重若千金,昏昏沉沉,他晃了晃頭,呼出幾縷炙熱的空氣。

頭暈目眩,大約是在發燒。

上一次生病,似乎還是在小時候,慕瑤出門曆練,他又惹惱了白怡蓉,被一個人在柴房裡,靠著一桶冰水捱過了一周。

後來,他的忍耐力變得極強,平素不露聲色,彆人發現不了異樣,也不敢仔細打量。

再後來,身旁多了個火眼金睛的女孩,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看穿。

動不動就拿冰涼的手拭他的額頭,摸他的衣服夠不夠厚,問他手腕上的傷哪裡來的……問他淌水過河涼不涼。

他慌張又惱怒。

……也貪戀。

他睫毛低垂,手指攀上發頂,一點一點將塌下來的頭發紮上去,又將發帶係牢。

——即使是緊箍咒,他不是還得照樣引頸就戮,主動鑽入牢籠,任彆人用韁繩牢牢控製著他,壓抑著他……

他本是個怪物,不為世人所容,從不敢露出真麵目。

如果這樣,可以被接受的話,那就這樣吧。

一輩子這樣……也無所謂……

大樹落下幾片葉子,從他衣袍上滾落,太陽在漸漸升起,他一步一步邁入溪邊,用水一點點洗去頭發上的血漬,身上一陣陣的發冷。

他猶豫了一下,泡進了冰冷的溪水中,腳步踉蹌著,幾乎是整個人翻了進去,激起了水花。

流淌的溪水帶上了絲絲縷縷的紅。

他的發梢上滴滴答答散落著水珠,睫羽輕顫,開始在水中不自知地打著寒戰。

還覺得冷,還覺得痛……就暫時不會死。

水中有一隻手,劃開波浪過來,慢慢攀上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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