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楚景的從容不迫,有理有據,何泰明的話就沒什麼說服力了。隻來回嚷嚷“他冤枉我,我沒有”楚景繼續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是考生中年紀最小的,這會兒考完試肯定精神不佳,你從左後側撞我,我摔倒在地,其他人反應不及,踩在我的身上,我就廢了。這樣你就少了一個競爭者對不對。”
他說話的語氣篤定不容置疑,頓時其他人看何泰明的眼神就變了。紛紛離他兩步遠,愣是空出一個位置。
何泰明又急又氣:“你胡說,這裡那麼多人,我怎麼可能會撞你。我不怕被人發現嗎?”他找到一個理由,神情慢慢恢複了鎮定。
楚景幽幽道:“就是因為人多你才好下手,到時候互相攀扯,反而掩蓋了真凶。”
隨後又裝作咕噥道:“反正廢了一個算一個,誰知道我是不是第一個被害的呢。”
“你——”何泰明大怒,偏偏又不知從何反駁。因為他還真是那麼想的。
衙役見勢不對,也圍了過來,“怎麼了,怎麼回事,為何堵在禮房門口不走。”
楚景上前對衙役行了一禮,簡單又不失條理說了一遍事情經過,然後道:“官爺若是不信,現在可以找個背人的地方檢查我左肩是否有淤青。”
然後又對幾位目光清正,氣質不俗的書生道:“還請幾位做個見證,免得說我片麵之詞,故意冤枉人。”
“好,就依你所言。”
人群中,何泰明的臉色瞬間白了。他想製止,可是這會兒堵在大門口,他家的下人哪裡能湊過來,兩個衙役對視一眼,把楚景帶到背人處,身後還跟著幾個書生。
楚景這才把衣服解開一點,左後肩一大片淤青,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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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還有什麼好說的。
楚景苦笑:“不瞞幾位,我的右腳在剛才的推搡中扭到了,這會兒恐怕也是又紅又腫。”
衙役麵色一沉,蹲下撩起楚景的右腳褲腿。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
“那姓何的簡直欺人太甚,這還在禮房,他就敢肆無忌憚做出這等惡事,還有沒有王法了。”一名書生氣不過,直接斥道。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都知道今日的事怕是不能善了。
楚景垂下眼,把衣服重新穿好,出去後,他低著頭縮在人群後,整個人弱小,可憐又無助。
幾個書生自然會為他發言。
何泰明如何狡辯也沒用,他看著周圍群情激奮的書生,知道今日之後,他的名聲怕是完了。
他紅了眼,上前想抓楚景,被兩個衙役攔住:“是你,是你故意害我。”
楚景倉惶間抬頭,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麵色慘白,一個勁兒往人後躲,可憐的不行。
孰強孰弱,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不要太清晰了。
“景弟。”薑深沒想到他隻是跟幾個同窗彙合,耽誤了一會兒功夫,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
他上前把楚景擋在身後,怒視何泰明:“你不要得寸進尺,真以為何家在固蔯縣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了嗎。”
謔,原來還是豪強欺負貧弱書生。
這特麼能忍!
不能夠啊!
幾個衙役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有人去請縣令。
縣令聽了來龍去脈,又有一乾人證,隨後還請了縣城裡最有經驗的大夫,一切都指是何泰明故意謀害楚景。
縣令不悅到了極點,在他舉行的縣試中竟然有人公然鬨事。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縣令怒瞪何泰明:“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
何泰明哪裡能想到,他就是撞了楚景一下,想出口惡氣,怎麼事情會這麼嚴重。
當初他家又給薑苑送禮,又說儘了好話,他做小伏低,可薑苑就是不收他。其他人家送家中子弟去拜師,薑苑同樣不收。他心裡平衡了。
可誰知道不過兩年,薑苑竟然收下了楚景,憑什麼!
薑苑的才華遠超其他舉人,胞兄薑隨還是三品京官,人脈關係讓人垂涎,如今卻都便宜了一個農家小子。
這不是明晃晃的打他臉,說他何家長子還不如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小子嗎。
明明之前他爹派人去楚家的冰酪鋪子鬨事,把楚家人趕出縣城,楚家人都忍氣吞聲。
何泰明想不通啊,所以他破罐子破摔,指著楚景罵道:“你就是懷恨在心,因為我家不讓你們在縣城裡做生意,所以故意陷害我。”
縣令眸光一暗,看向楚景時,眼神也有了變化。
楚景卻不驚慌,臉上隻有茫然,然後才明悟一般:“原來害我們的那個何家就是你家啊。”
何泰明冷笑:“事到如今,你還裝什麼。”
楚景並沒有被嚇到,他朝縣令拱了拱手,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不瞞大人,小子當時也是糊裡糊塗的,還是先生告訴小子,才知道因為小子拜入了先生門下,引來他人嫉妒,由此給家人招禍。”
但隨後口風一轉,“可是大人,小子真沒有見過何家人。因為家中生變,小子一天十二個時辰,其中有九個時辰都在念書,就是希望自己能快些強大起來,哪有時間去認人啊。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小子住處周圍的人家,小子不是在先生家念書,就是待在租住的院子裡。”
縣令半信半疑,楚景發出最後一招致命打擊,“大人,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認識何泰明,可我不能壓著他來到我左後側,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弄傷自己的左後肩呢。眾目睽睽之下,我如何冤枉得了他。”
他半闔著眼,眉眼間都是一層落寞,低聲訴說:“那一下我摔實了,就真的廢了,我們家也完了。”最後兩個字都帶著微微的顫音,像是強忍著莫大的委屈。
至此,縣令心中的天平徹底偏移。如楚景所言,不管前因如何,他身上的傷做不了假。而且禮房門口的人太多了,總有幾個證人。
縣令直接剔除了何泰明縣試的資格,還勒令何家賠償楚景二兩銀子的傷藥費。
何家鬨的天翻地覆,可又跟楚景有什麼關係呢。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楚景跟先生請了假,在租住的小院裡養傷。
老元氏心疼壞了,“那些天殺的,都會有報應的,太欺負人了。”
楚景安慰她:“奶,你彆氣了,何家的報應已經來了。”
何泰明被剝奪縣試資格還隻是個開始,很快何家的所為就會被人挖出來。那個時候,何家的名聲才算徹底壞了。以後何家子弟想走科舉這條路,是難上加難,還會被其他讀書人所遠離。
作為罪魁禍首的何泰明父子,又如何跟族人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楚景:弱小、可憐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