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準備去教甄少輕的事,沒有瞞著薑家,薑苑問他怎麼打算的。
楚景神色有些無奈:“先生,您也看到我這個身體了,這一屆的鄉試,我是不敢去參加的。如此一來,我的時間寬裕許多,我也不打算逼自己太緊,正好少輕需要我幫忙,我又有空所以就應下了。而且我給他講文章的時候,其實我自己也是在溫習。”
薑苑捋了捋胡須,頷首道:“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那就去吧。”
楚景:“多謝先生。”
楚景退出房門,沒走兩步就遇到了薑念,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裡含著小包眼淚,要落不落。
薑念咬了咬唇,而後鼓足勇氣問道:“你是不是要去甄家了。”
楚景:“是。”
“你要教甄少輕念書?”
楚景:“是。”
薑念下唇微顫,哆嗦道:“那我呢,我怎麼辦?”
“當初在寺廟,是你和阿兄說要教我念書的,小景你,你不能半途而廢的。”
對此,楚景早有安排,他安撫道:“念念,我欠了少輕的人情,欠了甄家雙親的人情,我得還。但是,你這邊我也不會丟下不管,我可以給你編寫教材,寫上注釋。”
“沒有你教,我看不懂。”小姑娘忍啊忍,終究是忍不住委屈,眼淚在眼眶蕩了一圈漣漪,順著眼角滑落而下。
楚景有些錯愕,上前想擦掉她的眼淚,卻在兩步距離時停下了,“念念,你彆哭。”
“我不哭。”薑念抬手用袖子大力地擦掉眼淚,可是眼淚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她半低著頭,肩膀微微抽動,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劃破空中,落在地上,暈染出痕跡。
楚景簡直不知道怎麼是好,他從來沒遇到這樣讓他束手無策的情況。
他隻能溫聲哄著,“你先彆哭了,你看這樣好不好。”
他頓了頓,還是道:“如果你不介意,到時候你扮成男裝,跟我一起去甄家,少輕那裡我去跟他說。”
他到底是心軟了,抬手揩掉她眼角的淚,問道:“這樣行嗎?”
薑念感受到眼角溫熱的觸感,愣愣抬眸,入目是少年清潤的臉龐,那眸中的溫柔和關切幾乎要將人溺斃。
讀書人都愛用玉啊,青竹,蘭花形容溫潤的男子,可她覺得那些形容都不準確。
小景沒有那麼清冷,也沒有那麼遺世而獨立,他像春日升起的朝陽,驅散所有的寒冷,讓人整個身心都暖了。
薑念感覺心裡那股又酸又澀的感覺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暖的溫流。
她吸了吸鼻子,緊緊拽住楚景的袖子,輕輕應了一聲,“好的吧。”
楚景下意識伸手點點她的額頭,“你呀。”
沒想到薑念捂著額頭,嬌嫩的麵龐上浮現兩團紅暈,嗔了他一眼,飛快跑走了。
楚景眼皮子一跳,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看著自己伸出的右手,臉上顯出懊惱之色。
他剛才可能做了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以前沒往這方麵想,現在仔細回憶他跟薑念的相處,的確太過親密了。
可他真的是把薑念當妹妹啊,且不論薑家對他的恩情,隻薑念天真爛漫,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像一張白紙,等著彆人去塗抹上顏色,她那麼信任他,依賴他,所以他不管說話做事,都是哄著寵著,耐心的把各種道理掰碎了說給她聽。
可是他好像忘了,他心理年齡比薑念大幾輪,做著兄長做的事,可是這具身體,卻跟薑念同齡,他們之間還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更彆說,這還是男女十六七歲就能成親的古代。
楚景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他在現代二十歲左右,遇上一個跟他同齡的,處處包容他,哄著他寵著他教導他課業的溫柔姑娘,兩人還相處愉悅……
這特麼不一頭栽進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楚景:………
楚景一把捂住臉,枉他穿越後,處處謹慎,做事都想了又想,唯恐出了什麼紕漏害了彆人害了自己。
但他萬萬沒想到,在他不知不覺間,就渣了,還渣得渾然天成。
這要擱論壇上,罵他的人都能翻十幾頁帖子,丟他磚頭的人,估計都能蓋一棟彆墅了。
楚景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無聲哀嚎。
他糾結間,目光之中出現了一雙素底黑緞的鞋麵。
他順著鞋子,視線上移,冷不丁對上了薑深淩厲的目光。往日含笑的鳳眼,此刻眸中毫無波動,看得人心底發寒。
“我們聊聊。”他丟下一句,轉身離開。
楚景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薑深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就連背影都透出幾分肅殺。
他原不會怵薑深的,可這會兒約摸是做賊心虛,格外沒有底氣。
最後薑深在一個偏僻的院子裡停了下來,院子裡荒草叢生,楚景從沒想過薑家的宅子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薑深轉身,目光直直看著他,楚景駭得呼吸都停了半瞬。
薑深開門見山,“念念喜歡你。”
楚景所有的委婉說辭,在這直白的話語下潰不成軍。
薑深還在繼續:“不是妹妹對師兄的喜歡,不是妹妹對兄長的喜歡。是一名少女對異性男子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楚景身體微顫:“我……”
薑深負手而立,目光中的鋒芒削減了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或許那丫頭最開始沒有什麼彆的想法,對你跟對張嵐顏泠他們差不多。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丫頭的目光就開始隻停留在你身上了。”
“張嵐他們也疼念念,出門的時候會給念念帶些小玩意兒哄她開心,念念也會回禮,偶爾會跟他們拌嘴,說說笑笑,態度磊落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