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他超會追妻哄人(2 / 2)

穿成心機丫鬟後 閆桔 17125 字 6個月前

晚些時候顧清玄起來洗漱,換上昨日許諸帶來的短打布衣。

那灰色衣裳寬鬆肥大,他身量高,明明粗糙,卻偏被他穿出了閒雲野鶴的風姿。

蘇暮瞧見他時不由得愣了愣,他取青鹽出去刷牙時,她暗搓搓側身窺探,覺得他要是什麼都不穿更好。

稍後聽到敲門聲,顧清玄去開門,許諸送來早食,有胡餅、粗糧粥、饅頭、醃筍和鹹鴨蛋。

顧清玄取了一塊胡餅食用,又像老太爺似的往院子裡的搖椅上一躺,甚至還愜意地蹺起了二郎腿。

許諸也未用早食,同蘇暮一道吃。

蘇暮取了幾塊腐乳,麻辣口的,很合許諸的意,連連問她在哪家買的,下回也去買些來佐粥。

二人在堂屋用早食時,蘇暮瞥了一眼院子裡的顧清玄,忍不住同許諸說道:“你瞧你家主子,跟個老頭兒似的,成日裡就往搖椅上躺,好似沒有骨頭。”

許諸失笑。

外頭的顧清玄不滿道:“我怎麼就像老頭兒了?”

蘇暮:“怎麼不像了,跟黏在上頭似的。”又道,“在府裡時從不見你這般散漫,若是被老夫人瞧見你蹺二郎腿,指不定打你沒有儀態。”

這話許諸讚同,接茬道:“還彆說,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是要挨念叨的。”

蘇暮:“破規矩忒多,要不然我跑出來做什麼。”

兩人就府裡的規矩發了一通牢騷。

用過早食後,蘇暮要做絨花,許諸並未逗留多久就離去了。

顧清玄的東西放在凶殺案的屋裡,他在裡頭翻找物什時,居然稀裡糊塗把蘇暮藏的私房錢給挖了出來。

那布袋沉甸甸的,銅板碎銀還有不少。

顧清玄頗覺好奇,拿出去瞧,碎銀有六塊,甚至還有兩枚金錁子。

他“嘖嘖”兩聲,握著布袋走到門口,說道:“蘇小娘子,沒曾想你還是個小富婆呢。”

見他把自己的老底兒翻了出來,蘇暮不禁急了,忙起身上前奪過,不高興道:“你沒事瞎翻什麼?”

顧清玄失笑,“我怎麼知道你把錢銀藏在那屋裡的?”

蘇暮戒備地盯著他看,嚴肅道:“這是我自個兒做絨花一點點掙的,你莫要亂瞧。”

顧清玄點頭,“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說你來路不明。”

蘇暮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倒是讓小侯爺你見笑了,這點小錢都看得緊,像我們這些小民,哪敢跟你的錦衣玉食相比,手一伸衣就來,嘴一張飯就來,出個門家奴成群,好不威風。”

顧清玄不愛聽,反駁道:“我祖上數代人寒窗苦讀一輩輩累積下來的功績,憑什麼要與底下的市井小民相提並論?”

蘇暮被這話給問愣住了。

顧清玄給她上了一課,“你這是對富家子弟的偏見。”

蘇暮不服氣,“我怎麼偏見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顧清玄哼了一聲,現實道:“你真以為京裡的那些簪纓世族成日裡吃喝玩樂坐享其成,便能長盛不衰,永遠都能這般快活嗎?”

蘇暮沒有吭聲。

顧清玄繼續道:“就拿我們顧家來說,祖母三女一子,就隻有父親一個獨子,但他資質平庸,各方麵都平平無奇。

“可是我父親是侯府的繼承人,未來顧家的前程全握在他手裡。他沒有真才實乾,全憑攀附權貴交際勉強能維護顧家在京城裡的體麵。

“早些年我祖母發愁不已,深知這般行事顧家遲早會敗落,便把希望寄托到孫輩上。

“小時候我看著她就害怕,我若淘氣,她就會拿戒尺打我,管束得極其嚴厲。

“那時候阿娘與她常有爭執,婆媳關係鬨得很僵。

“起初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麵目可憎,明明平時待下人都溫和寬容,何獨落到我頭上就換了一副麵孔。

“後來我無意間門聽她在佛堂裡念叨,說祖父去了,她害怕顧家敗落在她手裡,無顏麵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她一生要強,且又是裴家的嫡長女,身上肩負的責任比許多人重得多。那時候我瞧著她年紀輕輕,臉上卻沒甚笑容,心裡頭頗有感觸。

“後來我便想著讓她多笑一笑,她說什麼話我都聽,教什麼我都學,不敢再淘氣,怕惹她生氣惹她傷心。

“小時候我極少有機會睡懶覺,有時候想犯懶,她會親自來揪我的耳朵,成日裡麵對的都是她的教學。

“君子六藝,我樣樣不能落下,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考科舉時她假裝安撫我,說她不在意,還說什麼我有爵位,以後家裡頭會托關係尋職務。

“我壓根就不信她的鬼話,知道她在乎得要命。

“後來不出所料,阿娘偷偷告訴我,說祖母曾與她打賭,說我定能進前三甲,如果沒進,便把她的那套翡翠頭麵嫁妝許給我阿娘。

“倘若我考場失利,佛堂裡供奉的那把戒尺等著抽我呢,它熟悉我身上的每一寸地方,我瞧見它就害怕。

“哪怕到現在,我都不敢懈怠分毫,因為祖母告訴我,底下弟弟妹妹們的前程全係在我這個嫡長身上。

“我要給他們撐起來,讓嫁出去的姑娘們有一個強勢的娘家人,這樣方才能讓她們在夫家抬頭挺胸,不受欺負。

“她與我說,顧家幾代人掙下來的家業不能敗在她手裡,要像他們河東裴氏那般,一代代接力傳承,庇蔭子孫過得體體麵麵。

“阿若你說,你為了討生活做絨花,一厘厘攢錢想要過好日子。我為著顧家老小體體麵麵,在仕途上一點點往上攀爬,不都是一樣被生計壓著的凡夫俗子嗎?”

蘇暮沉默了陣兒,才道:“那不一樣。”

顧清玄:“如何不一樣了?”又道,“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府裡卻有幾百號人要養,每天眼一睜就要張嘴吃飯,我日日上值奮進,不就是在討生計嗎?”

蘇暮沒有答話,隻拿著自己的私房垂首沉默。

顧清玄握住她的手,正色道:“跟我回去,我想要你的陪伴,想要你陪我走這條路。”

蘇暮愣了愣,隨即抽回手,皺眉道:“你瘋了。”

顧清玄固執道:“我沒瘋,我清醒得很。”

蘇暮冷哼,戳他的額頭道:“我若是你祖母,定會打死你這個不孝子孫。”停頓片刻,“你既然明白她對你的寄托,何故把心思花到我身上?”

顧清玄冷靜道:“我什麼都不缺,就缺心頭好。”

蘇暮像聽到笑話一般,冷酷道:“天真!什麼心頭好?不過就是年輕沒遇到過其他女人,一時迷糊罷了,待時日久些,自然會冷下來。”

顧清玄看著她沒有說話。

蘇暮繼續道:“就算你不娶李三娘,往後與你匹配人的也應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娘子。

“可我蘇暮算什麼,你們家曾經的家生子,哪怕現在是良家子,也是二嫁婦。

“我孑然一身,是市井裡的小小螻蟻,你卻是天上的星辰,往後前程似錦,與我完全是兩路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你說這樣的兩個人要如何湊到一起?”

顧清玄繼續沉默。

蘇暮垂下眼簾道:“你是個聰明的,莫要頭腦發熱一意孤行,既然明白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就更應該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

顧清玄抬了抬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在尋我日後要白頭偕老的妻,這難道不是我該做的嗎?”

蘇暮嘴唇嚅動,“那不該是我。”

顧清玄不服氣,“為何不能是你?”

蘇暮不耐道:“我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我天壤之彆,縱使你有一腔熱情,我卻沒有這個勇氣和身家背景去搏,明白嗎?”

“我不明白。”

“你莫要鑽牛角尖。”

“你所謂的身家背景,我可以給你尋,這些都是給外麵的人瞧的。我想要的是你的本意,你自己的意願,明白嗎?”

蘇暮一口拒絕道:“我沒有意願跟你回去,也不想進那深宅大院,我受不了那裡頭的約束,隻想在這裡過我的安生日子。”

聽到這話,顧清玄冷嗤,用她說話的語氣反駁道:“天真!你以為你一個女郎孤身一人就能在這個世道過得安穩了?

“阿若,把眼睛睜大一點,瞧瞧你周邊的市井女郎們,隻要家境不是太殷實,哪個不是被生計磋磨得一地雞毛?

“你現在還不到二十,往後餘生數十載,難道一輩子都龜縮在這院子裡嗎?

“誠然你現在做絨花能養活自己,我也不否認你的能力,可是以後想要走出去,就必然要去麵對這個吃人的世道。

“正如我祖母所言,這世道對女郎家就是不公允,哪怕她背後有河東裴氏做支撐,都會感慨不易。

“你一個毫無身家背景的女郎,活在這市井裡,不敢穿得光鮮怕被人惦記,處處小心謹慎怕惹上是非,處處警惕,處處活得小心翼翼,這就是你餘生想要過的一生嗎?

“倘若你嫁人,伺候丈夫服侍公婆,那才更是一地雞毛。

“若真到需要仰仗夫家給你安穩的那一步,為何不能是我顧文嘉?”

這些話一點都不好聽,卻又鮮血淋漓地戳肺管子。

蘇暮不想去聽。

顧清玄抓住她的胳膊,“你莫要逃避,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辛辛苦苦逃出來,難道就是為過這樣的日子嗎?”

蘇暮沒有吭聲。

在某一刻,她忽然有些沮喪,感覺自己就是一條被困在水池裡的魚,好不容易掙脫困境跳了出來,結果卻發現外頭是一片乾涸的荒蕪。

可是他說的就是現實啊,她現在生活的地方就是一個封建時代,一個壓榨女性的社會背景。

見她的臉色不大好,顧清玄不再繼續說這個話題,以退為進道:“我語氣重了些,你的這個院子挺好,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周到,確實小瞧了你的能力。”

蘇暮的表情迅速恢複了平靜,反駁他方才說的話,“誠然如你說得那般世道不易,可是眾生皆苦,誰又能容易呢?

“就拿京中的世家來說,那薑家,以前何其榮耀,結果因為私鹽案一夜間門垮塌了,想來你顧家瞧著,也是心有戚戚。

“市井小民求生不易,你們這些達官顯貴不也一樣步步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嗎?”

這話顧清玄還是挺認同的。

兩人算是第一次心平氣和溝通交流,沒有爭論,也沒有劍拔弩張,都是非常客觀的交流各自的觀點。

雖然他們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相互間門隔著上千年的鴻溝,至少從目前看來是能說得明白話的,而非雞同鴨講。

不過蘇暮還是有點好奇他的心胸,問道:“我先前這般戲耍你,你就不惱恨?”

顧清玄傲嬌地撇嘴,不答反問:“惱恨又如何,能哄你跟我回去嗎?”

蘇暮愣了愣,“不能。”

顧清玄:“你不願做那條狗,我自然也不願意,我又不是聽不懂人話。”

聽他這一說,蘇暮無比慶幸對方的智商是個正常人,忍不住笑了笑。

顧清玄不解問:“你笑什麼?”

蘇暮掩嘴,“我想問你,你何獨就跟我較勁兒了?”

顧清玄認真地想了想,“這應跟我祖母有關。”

蘇暮:“???”

顧清玄正色道:“我偏愛鵝蛋臉杏眼這類長相的女郎,我祖母是,阿娘也是,應是從小受她們的影響,故而對這類女郎天生的親近。

“在你跑了的那些日我也曾琢磨過,為何偏偏就鐘情你。

“後來我想了許久,才悟明白你跟祖母都是差不多的女郎,骨子裡忒有主見,脾性看似溫和,實則果敢剛勇。

“先前我曾同你說過,我打小受她教養,很是敬重她。

“我欣賞這類女郎,堅韌且頑強。

“當初我祖父去了,父親又不足以撐起這個家,全是她裡裡外外出謀劃策,費儘心思把顧家的門楣支撐起來的。

“她在我眼裡非常了不得,充滿智慧。

“而你,跟她應有相似之處。

“以前我不曾察覺,直到曉得你利用周家跑了之後,事後我仔細回憶你前前後後的誆騙,心裡頭雖有怨言,到底是服氣的。

“這事兒一般的女郎可乾不出來,沒有一點心機與頭腦,多半成不了事。

“再到在平城見你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可見沒有白費功夫,連我都有點替你歡喜,重獲自由,逃出生天。”

他說話的語氣裡帶著輕鬆的調侃,把她跟顧老夫人相提並論,確實有把她哄歡喜,似笑非笑道:“你說的這話是誇我還是損我?”

顧清玄:“自然是誇你,有膽識,頭腦聰慧且果敢,一般的女郎可比不上。”

蘇暮抿嘴笑,“那你覺得我費儘心機跑出來,值不值得?”

顧清玄點頭,望著院子道:“值得,靠雙手討生活,不用仰人鼻息,也不用受人管束,做自己的主人,隨心自在,挺好。”

蘇暮心裡頭頗有幾分小嘚瑟,能得到他的認可,她還是覺得挺有成就感。

不可置疑,在這一刻,她確實有被這個男人哄高興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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