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也不得不佩服金旭直覺預判,說:“你看人還挺準。”
“運氣好而已。”金旭隨口道,又說,“他們倆到底什麼時候認識,怎麼認識,有什麼其他矛盾,這些都還是未知數。”
尚揚道:“劉衛東已經上了去省會長途車,半路上被賈鵬飛叫下了車,兩人又湊到了一起,總不可能是賈鵬飛打牌三缺一,要找個牌搭子吧?能是什麼理由?”
袁丁道:“會不會是,說要給他分錢之類話?”
金旭道:“不能手機轉賬嗎?還用得著半路下車那麼麻煩?”
“照你這麼說,剛才那位大姐看見賈鵬飛來給劉衛東送錢,也有點奇怪了,才幾千塊而已,為什麼不手機轉賬?棋牌室一切開銷都可以掃碼。”尚揚道。
“對啊,賈鵬飛可能就是喜歡用現金,用不慣手機轉賬,也沒什麼問題吧。”袁丁附和道。
尚揚和金旭卻是一對視,兩人都想到了一點。
金旭道:“賈鵬飛老婆在鎮上那間棋牌室見到孫麗娜那次,也是說去給賈鵬飛送錢,賈鵬飛還真是很愛用現金。”
尚揚道:“說明他平時收入進賬,多數是現金形式。”
袁丁迷茫道:“有什麼問題?他不是老來市裡打零工嗎?老板發工資給現金,很常見啊。”
“先問問刑偵那邊吧,”尚揚對金旭說,“賈鵬飛所謂打零工,到底是在打什麼工。”
金旭到旁邊打電話。
袁丁琢磨了下,有點懂了,說:“主任,你們是懷疑賈鵬飛平時就在乾什麼不法勾當嗎?”
尚揚道:“有這可能……”
金旭這電話打得極快,馬上講完了,過來說:“那邊還在走訪村民,說是發現不少線索,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晚上碰麵再細談。”
“賈鵬飛要是沒當個打工人,來市裡能乾什麼呢?”袁丁道,“偷東西?那還真是能和有盜竊前科劉衛東當合夥人了。”
尚揚提議道:“這兒離劉衛東家不遠了,我們去他家裡看看?”
劉衛東住在燃氣公司家屬院,是早些年蓋集體房,沒電梯,房子麵積也不大。
但這能讓孫麗娜更相信他燃氣公司質檢員身份。
時近黃昏,天涼了日頭短,剛過下午五點,天色就已經在變暗。
加上劉衛東這房子采光一般,室內顯得更加昏暗。
撲麵而來,有一股燃燒過什麼東西味道,混著老房子幾天沒人居住黴味。
“是不是電路老化,塑膠皮糊了味兒?”袁丁道。
“不像,像是燒過紙製品。”金旭說。
“你們看這裡。”尚揚在陽台門口道。
陽台上有一個破舊搪瓷盆子,裡麵有燒過灰燼,確實是紙物,看灰燼痕跡,像是祭奠用黃紙,還有紙錢。
邊上有個玻璃口杯,裡麵半杯大米,插著一支已經燃到根部香。
袁丁愕然道:“他怎麼在家裡燒紙錢?又不是清明……難道是他爸忌日?”
金旭道:“不是,他父親去世時候是春天。”
尚揚奇怪地看他一眼,說:“你對劉衛東確實很了解。”
金旭屈膝蹲下,打量那些燒過祭奠用品,道:“他這會是燒給誰?”
“賈鵬飛嗎?”袁丁道,“會不會是他在賈鵬飛死後偷偷回過家?給賈鵬飛燒了點紙錢。”
金旭好笑道:“冒險回了趟家,就為了在自家陽台上給另個混蛋燒紙錢?”
袁丁一想也是,這可能性太低了,假設劉衛東真是要給賈鵬飛燒紙錢,在哪兒還不能燒?何苦回自己家裡乾這種事。
“燒過了紙錢,火盆還在這裡放著沒收拾,”尚揚猜測道,“說明他是在離家之前,祭奠了某個人,等不及香燃儘,就拿了行李出門,去了長途汽車站。”
金旭道:“他親友中,最近應該也沒人去世。”
正好隔壁鄰居下班回來,金旭便出去詢問鄰居,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
尚揚和袁丁又把劉衛東家裡裡外外仔細看了一遍。
金旭問完話回來,說:“鄰居說,前段時間聞到過好幾次燒東西味道,有一天半夜起夜還聞到一次。”
袁丁奇怪道:“劉衛東到底在祭奠誰啊?”
“他行李收拾得還挺乾淨,”尚揚道,“除了家電家具,家裡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連件像樣衣服都沒剩下,電閘和燃氣也都合上了,他這像是打算出去很長一段時間。”
袁丁說:“那他中途下了大巴車,就更奇怪了。”
金旭道:“還有彆發現嗎?”
“有。”尚揚道,並用微妙眼神看著金旭,說,“臥室有結婚照,他前妻很漂亮。”
金旭似笑非笑道:“都說了隻是警民關係,漂不漂亮又關我什麼事?還是你想追求人家,我介紹你認識?”
尚揚暗自覺得金旭有什麼事沒有說,思考方向就朝著劉衛東那位前妻發散了一下,被金旭否認,他又尋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假如金旭真和劉衛東前妻有什麼,以他對金旭認知,金旭不會矢口否認,必定會大大方方承認。
多年前金旭還叫金曉旭,還是個陰沉內向boy,不討尚揚喜歡,但尚揚那時就已經明確知道,睡在他上鋪金曉旭,是個非常靠譜人,言必信,行必果。
“天黑了,下班吧。”尚揚道,“你回所裡?還是去刑偵大隊?”
金旭道:“送你們回去,我再找我師父去,晚上要開個碰頭會。”
尚揚卻說:“那還是一起吧,我們旁聽會違反規定嗎?”
金旭笑道:“領導彆開玩笑,你蒞臨指導工作,是我們榮耀。”
尚揚知道他這動不動就來陰陽怪氣,確實都是在開玩笑,就還是板著臉,沒給他好臉色。
回到刑偵大隊,隊裡幾乎沒人,小城市出了人命大案,市裡整個公安係統都如臨大敵,能派出去人都派出去了,忙著找線索,找知情人,以及四處找尋劉衛東蹤跡。
金旭找出三碗泡麵來,當做三人晚飯。
袁丁苦笑道:“師兄,昨天你就說要請我吃點好,明天我都要走了,這可真是結結實實吃了兩天麵。”
他這話一出,尚揚才反應過來,從他們和金旭碰麵到現在才三十多個鐘頭,隻是因為事情不斷,幾乎一直在連軸轉,感覺上像是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誰叫師弟你運氣好,趕上這麼個好時候。”金旭道,“下次吧。”
尚揚問:“吃完泡麵怎麼著?栗傑隊長在哪兒?”
金旭說:“他帶隊在賈鵬飛家那個村子裡,墊墊肚子就找他去。你還去嗎?回來還沒準到幾點,很可能今天又睡不了覺。”
尚揚道:“去。我留在白原又不是為了睡覺。”
十幾分鐘後,去賈鵬飛家路上。
袁丁主動搶著開車,讓兩位師兄在後排利用去程稍作休息。
他明天就要回去了,白原這邊同事們還要這般鏖戰,不知要多久才能結案。
從市區到賈鵬飛家有近二十公裡。
出城開往郊區,夜路昏暗,大路平坦,嘴裡說著不困不困尚揚,很快就睡著了。
坐在他旁邊金旭,下午還閉眼就著,此時精神抖擻,端坐在那裡,不睡,不玩手機,也沒有要和袁丁搭話意思。
袁丁悄悄從後視鏡偷覷,發現金師兄時不時就看一看睡著尚主任,表情和手腳都拘束得像個小學生。
警車轉彎,袁丁為了安全駕駛,先注意了路麵情況,而後才偷偷看了眼後排。
轉彎時離心力,使得尚揚側靠在了金旭肩上,仍然沉睡著沒有醒。
而金旭像被點了穴,定定坐在那裡,兩手交握著放在腿上,整個人死機一般,像一尊入定佛像,不悲不喜,無欲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