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微博私信推給是安然頭上:“我之前撒了謊,那些微博私信不是我發的,是安然拿我的手機發的。我喜歡柏圖,她為這事跟我鬨過好幾次,女孩就是愛吃這種沒影的醋,我也沒辦法,正好柏圖國慶那部爛片也讓我有點生氣,就由著她,給柏圖發了那些騷擾私信。”
又提起恐嚇信:“她還在家裡做過一些剪字恐嚇信,衝我發脾氣說要寄去柏圖工作室,不過應該就是說說吧,我覺得她最後都是扔了。”
最後又提起貓咪:“她脾氣陰晴不定的,喜歡貓的時候對貓很好,不喜歡的時候就打貓出氣,我們出來租那房子很貴的,生活開銷也比住校要高很多,我有時候看不過眼說她,她就說我住她的房子花她的錢,沒資格管她。”
即使安然“出賣”他,指證了他什麼,也無非這幾件事。
他做剪字恐嚇信的時候,安然無意中發現了,勸阻過他不要這麼做,他當著安然的麵,假裝把那些剪好的字全扔掉了。
至於微博私信,尚揚和金旭第一次上門那天,安然其實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聽到說微博私信罵人,主動幫他遮掩過去,說自己一直都知道。等警察們走了以後,他向安然解釋說是忍不了柏圖接那部電影,太生氣了才在私信上罵幾句出出氣,而且柏圖又不會看私信,還趁機又賣了一次慘博取安然的同情心,安然被他敷衍了過去。
現在假設安然反水指證他,無非是說微博私信,以及見過他在家裡製作恐嚇信。
但所有的事,全憑安然一張嘴,又能說明什麼?小情侶吵架互相指責,一筆糊塗賬罷了。
尚揚到樓上,找到了一副山大王模樣、坐在接待室裡的梁璽。
接待他的警官快被他煩死了,見尚揚來了,立刻找借口跑路走了。
梁璽其實倒是已經沒在鬨騰,就是焦灼地坐在那裡等結果,嘴裡叨逼叨個沒完沒了,談不上人身攻擊,可也沒說警察好話。
他起身問尚揚:“怎麼樣?能判幾年?”
尚揚道:“審判那是法院的事,我們沒這權利。”
“你們條子有時候真不夠礙事的。”梁璽十分嫌棄這一套套程序,道,“這樣,你們假裝沒事,把他放出去,我找人弄他。”
尚揚道:“注意你的言辭,涉黑會被抓起來。”
梁璽伸出雙手,道:“那我涉黑了,來抓我,把我跟那孫子關一起,我自己弄他。”
尚揚:“……”
“我來給柏圖打個電話吧。”他作勢要掏手機。
“我不說了!”梁璽並不是沒怕的,道,“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他原位坐了回去,說是不說了,還要繼續叨叨幾句:“那你們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讓他認罪?他要是不認罪怎麼辦?如果我不得不以暴製暴,那也都是你們條子逼的。”
尚揚深吸一口氣,道:“我們有證據!”
詢問室。
“我們有證據。”金旭向後靠在椅背上,一派輕鬆的語氣,說,“閆航,不要再負隅頑抗了,坦白從寬,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閆航全然不信,認為是在詐他,道:“你們有什麼證據?”
金旭把夾在記錄本裡的密封袋拿了出來,說:“認識嗎?”
閆航定睛一瞧,迷茫了片刻,臉色大變。
那是他複製的門禁卡,能順利打開柏圖家單元門,還能用來刷電梯直通頂層。
因為是買的空卡再複製,卡麵上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圖案,他前天到柏圖家門口作案逃離,晚點回到出租房後,把卡片塞進了自己上課常穿的外套口袋裡。放在什麼地方都不如隨身帶著更安全。
今天再去柏圖家,他沒打算上樓,就沒帶卡,還特意換了件深色外套。
這張卡片應該還在出租房裡那件淺色羽絨外套的口袋裡才對。
“那是什麼?”閆航道,“我不認識。”
金旭道:“真不認識嗎?上麵有你的指紋。”
如果尚揚在,一定會心裡吐槽,這家夥又在詐嫌疑人。卡片根本還沒有來得及送去做指紋套取和識彆。
閆航也確實狡猾,沒有那麼容易上當,道:“不可能。這卡片從哪兒來的?”
金旭道:“在你一件衣服的口袋裡。”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卡。”閆航咬死了不承認,話鋒一轉,道,“你們有搜查令嗎?憑什麼搜我的家?”
如果是警方通過不合法手段得到的證據,法律效力就有待商榷。
金旭歎了口氣,道:“說你什麼好,這麼好的腦子,這麼快的反應力,好好學習不行嗎?為什麼非去乾這種事?”
他隔著袋子捏住那卡片,嚴厲地告訴閆航:“我們沒去搜你家,這卡片是安然想幫你洗衣服,從你的口袋裡拿出來的。”
三個多小時前,安然剛把卡片從閆航的外套口袋拿出來,奇怪這是張什麼卡的時候。
有人敲響了她和閆航的家門。
她去開門,門外是尚揚和曲燎原。
之後,她在分局裡,首先得知男友毫無人性的虐貓行為,而後又看到了遠在廣州讀書的閆琴為她錄製的一段視頻。
閆琴在視頻中講述了自己和安然幾乎如出一轍的戀愛遭遇。
高中時,閆琴與閆航在同一所學校讀書,她被這個名義上的弟弟主動追求,起先因為“姐弟”關係而拒絕了閆航,而後在閆航死纏爛打之下,還是陷入了戀愛,交往兩年半的時間。
戀愛之中,閆航用和對安然雷同的手段,以自己的童年不幸,喚起閆琴的同情心泛濫,又以始終弱勢的表現,使得閆琴總有種自己虧欠對方的錯覺,被洗腦,被控製,而不自知。
原本成績不比閆航差的她,成績一落千丈。家裡給的零花錢,還有她自己,全都如同獻祭一般供閆航予取予求,高三時意外懷孕,墮胎了一次。最後她隻考上了廣州一所民辦三本。
上大學後不久,閆航向她提出了分手。她以為是異地以及前途的差距才導致了這樣的結局,也不想成為閆航的負累,含淚同意,還一直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閆航。
直到去年她和朋友到北京來旅遊,忍不住到閆航大學裡來見了閆航一次。就是被安然“誤會”還鬨了一場的那次。
閆航和高中時的態度判若兩人。他讓閆琴以後都不要再來找她,一看到她就想起她令人作嘔的親生父親。
閆琴大為震驚,失魂落魄地問他,那為什麼高中時要與她戀愛?
閆航道,你爸毀了我一生,我毀你一輩子,扯平了。
閆琴從北京回去後,自殺過一次,幸運地被救了回來,接受了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現在好了很多。
尚揚的師弟,在廣州花都區工作的那位警官,找到閆琴表明來意後,擔心她有所顧忌,但她很積極地表示願意配合。
她在視頻裡向安然坦言,她很後悔去年在北京的時候,沒有告訴安然實情,還幫閆航圓了謊,那時是出於自卑以及嫉妒,現在她隻希望能亡羊補牢,幫安然掙脫這惡魔編織出的謊言騙局。
閆航對她那樣,是有她父親作惡的緣故,但她已經明白,她曾經真心喜歡的這個男孩,童年被虐待被侵害,身心受創,這是他的不幸,可是在他長大後,他以傷害彆人為樂,根本就沒有愛人的能力,他是個內心陰暗扭曲的變態。
在閆琴的控訴中,安然逐漸明白了,自己不過是第二個閆琴,閆航把那些在閆琴身上用過的手段,再次用在了她身上。
她願意指證閆航,承認她在警察找上門之前,根本不知道微博私信的事,還曾經見過閆航在家裡剪字製作要寄給柏圖的恐嚇信,都是一些極端侮辱性的字眼。
她知道的比公安們想象中,要少很多。
沒有證據,仍然是沒有證據。
“你在家裡有發現什麼東西嗎?例如手套、保安服之類的?”曲燎原問她。
“沒有。”安然道。
“門禁卡呢?”尚揚想到安然和閆航所住的小區並不需要門禁卡,如果家裡有這個東西,應該還是會引起注意。
“這個?”安然是被警察們帶出門,匆忙在開衫外直接套了羽絨服,那卡片還在她的開衫口袋裡。
這張門禁卡,以這樣一種冥冥中注定的方式,經過安然的手,交給警方,成為了指證閆航的關鍵性證據。
此刻它被金旭捏在兩指間亮給閆航看,像是對閆航出示了最後一張牌。
閆航再繼續詭辯,再推脫責任,都無濟於事。
“都是我做的。”閆航道。
做記錄的警官精神大振,下筆有神,時不時看看金旭,這西北同行,可以可以。
金旭的表情沒有明顯變化,仍是先前按個樣子,繼續問訊道:“你是怎麼混進電影活動裡去,又是怎麼把那瓶有你體液的水放在柏圖手邊的?”
閆航道:“找黃牛,他們有媒體證,能混進去。換瓶水就更簡單了,動作快點就行。”
金旭道:“看你□□的動作,很快就能抓到流浪貓,你對柏圖家小區很熟,經常去嗎?”
閆航道:“也不常去,一個月去兩三回。”
“都去乾什麼?”金旭道,“沒被發現過?”
閆航道:“他家樓下經常有狗仔,有時候也有粉絲去蹲,被發現了也沒什麼,當明星本來就沒有**。我去了沒乾什麼,就看看他。”
金旭說:“他在過日子,你為什麼要看他?看他電影還不夠嗎?”
閆航突然發火道:“我看看我喜歡的人都不行嗎?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金旭故意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說:“你喜歡柏圖?哪種喜歡?你先後交過兩次女朋友,第一位還為你做過人流,你不是同性戀吧?”
“我才不是那種惡心的變態。”閆航對同性戀這個詞極度反感,但他說,“我隻是喜歡柏圖,沒有想和他怎麼樣,不要侮辱我。”
金旭道:“你很矛盾,把體液混在水裡讓人家喝,又說沒想和他怎麼樣。那你恐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不是為了讓他注意到你?”
閆航:“……”
金旭道:“你不想讓他演那部電影,因為有你討厭的情節。”
閆航繃著臉,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目的應當是二者皆有。
既討厭柏圖接演那部話劇改編的電影,又想讓柏圖注意到他。
基於童年經曆,不願意正視自己的性取向,但內心對柏圖充滿了變態式的向往。
今天這最後一次對警方的正麵挑釁,很可能都是為了讓柏圖從此記住他這個人。
“我真不是想挖掘你的**,畢竟你不是明星。”金旭嘲諷道,“犯罪就是犯罪,你的不幸不是傷害彆人的理由。”
閆航的表情有些被刺到的神經質,很快冷漠道:“那你還問什麼?我交代完了,都是我做的,拘留我吧。”
言外之意,他仍然不覺得自己會遭到十分嚴厲的懲處。
“虐貓怎麼了,能把我怎麼樣?我國法律不保護貓。”閆航道,“上社會新聞,我也是個私生飯……搞了這麼大陣仗,就為了抓個私生飯,好大的案子啊!金警官,你們做警察真可憐。”
金旭對同事道:“把最後這句也給他記上,認罪態度不端正。”
同事:“……”
“閆航,你想什麼好事呢?”金旭把證物收好,站起身準備走人,道,“虐貓是拿你沒轍,你也以為你隻是個飯圈毒瘤,拘留幾天,交點罰款,挨一頓批評這麼簡單?你長時間跟蹤柏圖、窺探他的私生活、還在他家門口投放危險物品等等行為,尋釁滋事罪聽過嗎,不判個幾年說不過去。”
他對同事道:“辛苦你再多問問細節,我先走。”
他來北京學習,沒權利跨區執法,最後這份正式筆錄也不能簽他的名字,到這裡確實可以功成身退了。
閆航終於茫然起來:“你這就問完了?不問我的動機嗎?”
“你把我當成要被你ua的小姑娘嗎?對我賣慘沒有用。”金旭道,“我是個警察,不是自媒體,破案是我的職責,我不關心嫌疑人背後的故事。”
樓上接待室。
尚揚和梁璽之間無話可說,兩人各自坐在一旁,低著頭玩手機,安靜地等結果。
金旭推門進來,梁璽唰一下站起來,道:“怎麼樣?”
“不都說了今天一定結案麼?”金旭道,“梁總回家報信去吧,讓柏先生以後安心過日子。”
尚揚喜不自勝,道:“太好了,沒白忙活一場。”
梁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對這事比較悲觀,沒抱太大希望,還等著警察一臉悲痛地告訴他要放人,這對他來說就是天降犯罪機會。眼下這機會竟然是沒了。
“走。”金旭叫尚揚。
“去哪兒?”雖然不屬於自己權責範圍,可尚揚還想等一個正式結案再走。
“下班了!”金旭等不及,伸手抓住他,強行拖著他朝外走,憤然道,“當警察八年多,我從來就沒有這麼討厭上班。”
尚揚被他拉著隻得快步跟上。
周遭遇到其他同事都奇怪地看他倆,認識尚揚的人不少,有問:“尚主任,乾什麼呢?”
尚揚隻得尷尬地點頭以做問好。
好在彆人單純以為他倆有急事,笑笑便過去了。
一陣風下樓,到車前,金旭把尚揚推進副駕去。
尚揚道:“哎?梁先生都還沒走。”
當事人家屬還在,他們辦案人員先下班,不是太好。
金旭正要關副駕的門,聽到這話,稍稍一低頭,說:“你管他做什麼,那是彆人老公。”
尚揚:“……”
金旭臉一紅,把車門關上,繞到駕駛位上車,發動車子,離開了分局。
金警官和尚警官終於下班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