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由著他的話語, 葛煙抬頭將視線撂過去。
沈鶇言所示意的,讓人往裡的那扇門,此刻正半敞開, 稍稍掩著。
也依稀能從開著的縫隙間門,隱隱約約地摸清內裡的擺設。
她站的角度十分刁鑽,剛剛好能覷見床沿一角。
而眼前的人站姿隨意自得, 襯衣袖口往上卷起, 露出修長利落的腕骨。
種種跡象摻在一起, 也都確切地表明著——
這是沈鶇言下榻在這個套房裡的主臥。
讓她進主臥……
或許是後兩個字所延伸出的意味有些莫名且不清不白,葛煙心尖紊亂一瞬,長睫稍斂起。
她聲音都變輕了, 連忙推據道, “那個,東西我放外麵就好。”
沈鶇言卻反問, “你知道裡麵是什麼?”
裡麵?
………這她確實是不知道。
當初周嫂隻讓她幫忙帶, 也沒多說什麼。
一個沒問, 一個也沒主動提起, 她怎麼可能會知曉。
葛煙心中揣摩了會兒沈鶇言突然問這句的用意,再抬眼,正好迎上他睇過來的眼神。
“周嫂給我打過電話。”沈鶇言往旁邊走了幾步, 再次示意她進去,“放裡麵就好。”
葛煙躑躅半晌, 想著應該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也沒多想便點了點頭。
到底還是朝著那扇門走去。
這段距離不算長, 腳步聲被綿軟的地毯儘數吸走。
她剛邁進去,沈鶇言在她身側伸出長臂,門便輕輕地闔上了。
不過一瞬, 門內門外隔開距離。
接連室內外的光線被分割,重新被主臥內的所取代。
感知到了光的湧動,葛煙迎著稍稍黯了些的亮,刹那間門驀地窒住。
她屏息問他,音調裡勾著點淡淡的不信任,“你怎麼……還把門給關了?”
沈鶇言聽此卻是直接朝著她看過來,半挑起眉,“你說呢?”
隨著話音落下,他也沒有絲毫要繼續解釋的意思,隻朝她邁進。
眼前可以移動的空間門因為沈鶇言的靠近變得愈發窄小,空氣也仿佛被瞬間門抽走,全然浸滿他身上那股獨特的冽然。
一步,兩步,等到和她近在咫尺,他才堪堪停住,視線也緊跟著落向她。
眼前的人不自覺地咬住潤著水的唇,因為他的靠近,半斂下眸。
長睫巍巍地抖起,顫如蝶翼。
像是儘力不讓人發現有她的存在那般,眼神儘可能躲閃規避,不和彆人對視。
卻不知道這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葛煙被他看得耳根處都泛起被燙過的酥意,慌不迭往後邁了幾步,待到腿碰到床沿,也退無可退即將要往後栽倒時,沈鶇言這才不緊不慢地將目光轉移。
他看向她手裡拎著的袋子,“東西給我。”
“………”
原來是要這個。
手上鬆懈的同時,葛煙也莫名鬆了口氣。
她心跳鼓吹不停,等到再歸於淺淺的漣漪,沈鶇言已經率先轉身,朝著一旁走遠。
而隨著剛才這一出,葛煙調好氣息站穩,再抬起頭,也終於看清了主臥的全景麵貌。
相比較剛才進入套房內,一路往這邊邁時所經過的會客廳和辦公區。
這裡的主臥,相當於是另一種形式鑲嵌在內的小套房。
空間門偌大,極為寬敞舒適。
裡麵除了休息區,還附帶了小客廳和觀影廳。
再往內則是長條的木型餐桌以及吧台。
功能俱全,應有儘有。
沈鶇言朝著窗邊走,將袋子放置在了桌上。
夜色被雨簾打磨,在他的眉骨處落下半明半昧的陰翳。
“周嫂讓你帶來的那些大部分是薑茶。”沈鶇言半側過身,轉眼看向身後的她,“你人已經過來了,等下也吃點?”
聽他這麼說,葛煙總算明白些許。
原本就在暗忖,是什麼樣的東西才能被包裹得那麼嚴實,甚至還勒出了柱形。
這樣想想,周嫂大概是怕灑,做了格外精細的防護。
而至於那些甜湯,應該是看最近天氣陰冷,容易著涼感冒,特意熬了專門給沈鶇言備的。
她下午過去時周嫂說要給她盛,葛煙擺擺手沒要。
“那是周嫂特意給你準備的,我就不用了?”她凝思片刻,想著婉拒的話語,腳下步子邁出的趨勢很是明顯,“這麼晚了我還是………”
話未落,沈鶇言視線便直接撂過來。
他目光徑自鎖定住她,語氣不緊不慢,“你很忙?”
葛煙還要接下去的話語因為這句話,就這麼喀在了半截。
不上不下的,也不知再說什麼好。
她忙倒是不忙,隻是……
“這裡不止有薑茶。”
沈鶇言在她猶豫的間門隙中複又開了口,“晚飯我沒用,你應該也還沒。”
“如果你可以。”他尾音停了瞬,目光深深看過來,“這頓就當是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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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淅瀝,濃霧漸漸迸起。
待到真的決定要留下時,葛煙一直在懊悔自己剛才怎麼就鬼迷了心竅,居然就這麼答應了沈鶇言。
或許是夜色太迷幻,也或許是他那時的語氣太惑人。
總而言之,她那時聽完他最後那句話時的愣怔和猶豫被沈鶇言本人親自捕捉到。
隨後就這麼順勢地應承下來,也不好再說出拒絕之類的話語。
葛煙在這邊的沙發徑自冥思苦想,沈鶇言這會兒反倒神色輕鬆,一派雲淡風輕。
他剛好要推門出去,走之前又問她,“你想現在就吃還是等下?”
葛煙下意識搖搖頭,“現在還不太餓。”
他嗯聲道,“那稍晚了再說,我出去一趟,你在這裡等我。”
聽此葛煙啊了聲,“……在這裡吃嗎?”
沈鶇言揚眉看過來,“不然?”
他話落沒再說什麼,門也很快被輕輕闔上。
葛煙望向人影已然消失不見的門後,目光放空了會兒,倒也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其實她也就是問問,真到了這時,其實也不太拘束了。
雖說也沒到頓頓都是飯友的程度,但每每和沈鶇言用餐的時刻,她好像很奇異得便可以不再多加掩飾什麼,隻吃便是。
思及此,葛煙就這麼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手機,靜靜地等他。
其實剛才耿秘書還進來了一趟,拿走了那袋沒有拆封的東西後,轉瞬便沒了影子。
應該是被沈鶇言囑托著將薑茶還有那些吃食之類的送去後廚加工了。
拎起手機,葛煙百無聊賴間門,不知怎的將視線定在了微博的圖標上。
她倏而聯想起沈氏投資京芭的事。
其實在之前見沈鶇言的那幾麵時,葛煙便想著要問了,奈何一直沒有合適的時間門與機會。
期間門也總是被形形色色的事打了岔,並不好提起。
但可以明確知曉的是,之前她和梁瀟瀟去畫展的那天,沈鶇言也在場。
而真要論及起身上的資源,京芭恐怕隻是沈氏照拂下的一小尾,壓根算不得什麼。
有什麼能越過沈氏的影響力?
心裡將事掩下,葛煙決定待會兒找個時機問問。
她在這邊等得稍稍有些久,耿秘書才率領著一眾廚師將餐車推來,隨後朝她躬身作揖,體貼地掩上門便出去了。
葛煙落座在沈鶇言對麵,垂眼打量了下菜色。
餐桌上擺開的吃食除了正騰騰冒起熱氣的薑茶,以及還算熟悉的周嫂□□糕點,沈鶇言明顯又點了些酒店菜單裡才有的。
豐盛之餘,多數是些清淡亦或者是甜口的菜。
兩人吃飯時話並不多,相對無言間門,葛煙吃得心滿意足。
畢竟差不多是她喜歡的口味,原本她飯量不算大,今天倒還稍稍多用了點。
沈鶇言動作不緊不慢,姿態攜著點隨意。
葛煙原本看他就不怎麼動筷子,眼下見他好像吃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開了口,“那個……”
她說到一半竟是不該怎麼繼續接下去的措辭,斷了好半晌。
沈鶇言像是笑了下,沒等她說完就了然那般看過來,“有事求我?”
葛煙倏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都能看出來啊。”
“很好猜。”沈鶇言視線落於她麵上,“你的心思全寫在眼睛裡。”
“………”
有這麼明顯嗎?
葛煙罕見得鬱悶了。
隻是轉念又想,沈鶇言也是商場浮雲中上位圈的佼佼者,和旁人打過的交道不知淌過了多少遍。
眼下的這些,在他看來應該算不上什麼?
穩穩心神,葛煙燃起希望,“我就是想問問看,你這邊能不能打探到一些……關於畫手的信息?”
沈鶇言抬眼看她,“什麼樣的信息?”
葛煙頓了頓,隨後輕聲道,“就是可能得具體到個人方麵的那種。”
他沒繼續應,隻是說,“所以你上次來畫展,其實是為了這件事?”
不知道沈鶇言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葛煙還是緩緩應下,“嗯……”
也不知道他聽了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眨了眨眼,試探地問,“你這邊應該是可以的?”
“先吃飯。”沈鶇言卻道。
葛煙心思一股腦在這上麵,飯都忘了繼續吃,眼下纖巧的指尖執著筷子,空蕩蕩地晃著圈。
他收回視線,示意她繼續,“什麼事都等吃完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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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鶇言好像很是忙碌,飯後複又被耿秘書叫走後,這趟出去便再也沒回來。
隻是臨走前到底還攔了下她,說既然要聊畫展相關,就還在這裡等他。
她原本也沒要走的意思,也就獨自一人待在了套房的主臥內。
沈鶇言這應該……算是答應了?
原本她也隻是想試著問問,等到這事真的有了更多一條路的眉目,葛煙心神俱鬆。
給心放了明朗的假,她無所事事間門也沒有走動,開始細細打量起這間門主臥套房的布局來。
因為是獨占一層的套房,挑高采光極好,往外覷便是無儘的夜色。
由此,還能依稀看見不遠處的沈氏,以及隱藏在那高處雲霧中的樓宇邊沿。
整座大樓就這麼半藏起身形,隻有亮起的牌子穿透了濃霧,氤氳著白光。
葛煙先前便一路從城北莊園趕來華安庭成,這會兒大概又因為剛吃過飯,兩廂因素疊加,竟是泛起濃濃的困乏。
乾脆將頭輕輕地倚靠在沙發處。
就這麼繼續望著落地窗的夜景,近乎是入了迷……
那廂,辦公桌旁。
沈鶇言不知何時切斷了視訊通話,剛要直起身。
手機在桌麵上震動。
他斂眸,隨後直接點開,“什麼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