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劇院後道, 走至偏側小徑,再繞過轉角。
葛煙也沒乘電梯,緩緩邁過安全通道, 蜿蜒往上。
相比幽靜且沒什麼人去往的後方, 劇院一層廳前的噴泉處,窸窣聲熙攘著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舞台結束後觀眾被有組織地安排著散場。
此刻人影在夜色中伏起黑色的浪潮, 先前無處表述和交談的表達欲終於在室外得到釋放, 相互談笑之間,有關今夜舞台的討論也不斷傳來。
哪怕有玻璃阻擋, 仍能隱隱地傳入耳中。
葛煙卻是無暇顧及。
二樓的長廊邊沿亮起暗色的燈。
仿佛有什麼被光逼退,無處遁形。
她覺得那光過亮, 直照得人目眩發昏。
一步, 兩步,加速朝著自己的休息室邁進。
直至打開門,再利落地關上。
也沒開燈, 葛煙轉身便靠在門後,將自己整個人沉入黑暗。
好像這樣才能正大光明地去回想, 去任由心緒擴散。
她脊背緊緊地貼合在稍顯微涼的門麵。
可耳垂上殘留有的噬感比起上回還要來得強烈。
其實在不輕不重地含著弄過後,沈鶇言還在上麵廝磨著輕咬了下。
像是覺得不夠,肆意極了。
之前那回還在提什麼還不還的……說是要有來有往。
可這回覺得她永遠不會抗拒似的, 抵進之餘,近乎是耳鬢廝磨。
頗有點故意要這樣做的意味。
葛煙凝神,探出手去摸了摸, 果不其然摸到那一小塊兒的又腫又脹。
其實也根本不用去看了。
被他那樣用唇含住又噬過,早已是紅得能滴出油。
而又因為那裡原本便是靠近耳後的天生保護區域………敏、感得不行。
現在那樣的腫肯定都還沒消。
就連身上也全然都是他剛才靠過來的氣息。
凝在鼻尖,發間。
仿佛有一種錯覺。
好像他此刻也立於她身前,陪著她一起, 共同並入這無端便撓人的春夜。
想起自己剛才就那樣地應下了,葛煙慢慢平複好鼻息,轉過身去摁開關。
將燈打開。
昏暗的休息室在瞬間恢複成白晝那般的通明。
葛煙雙眼在被刺過後,略眯了眯。
她腿莫名有些軟。
已經根本不能去想剛才的表演,以及往常在此之後還會覺得自己還有哪裡沒發揮好的複盤。
葛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隻來回在休息室內反反複複地踱步。
順帶著搭起手,用手背貼在額前,腦海裡亂得像是窗外隨風亂飛的柳枝。
………窗外。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葛煙目光落在上麵定了會兒,隨後輕輕幾步走過去。
將麵向劇院後方的推窗緩緩往邊沿打開,她透過浸潤著溫意的窗,就這麼往外覷。
就像是剛才福至心靈要走過來打開窗的心思那樣。
有關於此的猜想也終於在此刻落實。
樓下不遠不近的柳樹旁,頎然身形倚在車邊的那人………
不是沈鶇言又是誰。
漆黑的車身半隱在夜色中,窗上閃過劇院建築外偶有車子躥過的暗影。
他身姿清挺,原本便是微微垂著首。
單手抬起落於唇邊,動作微輕,像是在不斷地摩挲著什麼。
此刻大概是察覺到二樓這邊推窗的動靜。
他這才半仰起頭,遙遙朝著樓上看。
樓下的柳樹隔著兩人的視線,看不太分明。
但唯有確認的是,他一直靜靜地停留在那。
距離她從那邊回來再到休息室也有一段時間………
沈鶇言竟是一直沒走。
葛煙長睫顫了顫,隨後抬起手,照著那個方位便輕輕地揮了揮。
像是要確認她回到休息室,等她複又亮起燈才願意走似的。
那道頎然身影這才略直起身,轉而便上了車。
車子打起直射燈,緩緩地朝著側方,一路駛入夜色。
連帶著車尾閃著紅亮,一閃又一閃地漸漸遠去。
推開的窗戶仍是之前那樣半掩著,遲遲沒關。
隨著車子的離去泄入細微暖風。
春天是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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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劇院裡的排演日曆落入正軌,徹底複蘇了的春天將人的每個細胞都烘得極癢。
不停地收縮舒張後,迎來的是清透溫潤的白光。
這幾天的汾城天氣大好,連帶著劇院內裡都被太陽曬得泛起淡淡的青草香氣。
窗外的柳樹仍是毛絮紛飛,緩緩撂過去時直撓得人打起噴嚏。
蔣緋邊吸鼻邊玩手機,站在吧台邊等咖啡,“我的煙兒,就說說吧,你這到底算不算連環連爆?”
“什麼連?”葛煙還在自助台旁邊選咖啡的種類,聽此頭也沒抬。
“還能是什麼,就微博上的熱搜啊,就不提先前那兩次了,你前天晚上的那場春季首演,直拍又爆了。”
而大概因為那一場的觀眾體驗感極強,回去後發博感慨的人不少。
曆經口口相傳,之後幾場的門票還沒開始售賣,已經讓京芭那個不怎麼穩定的搶票頁麵癱瘓了幾次。
據傳是同時在線以及觀望的人數太多,導致服務器超過負荷,經常性地加載不出來。
到了今天,還有蔣緋自己的小粉絲跑到微博上私信她,哭著說實在是買不到票去支持她。
當然蔣緋也清楚,搶票大流的主力軍,九成都是葛煙的支持者。
“我就說我們京芭先前是不是招了什麼特彆好的公關鬼才,奈何經理一直都不承認。”
不提芭蕾群舞演員本身的關注值,劇院幾次這樣輪番宣傳搶票的火爆,其實也能吸引不少新的觀眾慕名前來。
“不過劇院也真是會,還發了攝影鏡頭專門追蹤的直拍。”蔣緋說著狂點讚,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那令她心情格外舒暢的視頻,嘖嘖揚聲道,“你這話題度比一些小流量都要高了。”
葛煙沒就著蔣緋的手機看,她自己點入相關畫麵,在上方覷了幾眼。
“可能因為平時大家都忙,不管有事沒事,總歸想著能夠輕鬆點,就看看視頻解壓。”蔣緋挑挑眉,“特彆是你那種格外養眼的!光是解壓的程度都吊打彆人了吧!”
“………功效真有這麼奇特?”葛煙輕啜了口咖啡,倒也還認真地想了會兒。
“當然啊!”蔣緋慌不迭點頭,“不過呢你是那個跳舞的人,仔細說說的話,其實和看舞的有點不同啦。”
這樣說來也是。
相比較觀眾那麵,她自己的體感是,當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舞蹈中時,也會油然而起一股瘋狂的,類似於將一切都拋下的解壓感。
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
彼此感官不同,卻也能堪堪立在同一條線上。
連帶著這樣牽引起的弧度都此消彼長。
兩者互換,很好理解。
隻能看到你………
腦海裡莫名浮現起這句話。
所以他在觀看她表演時,是這樣想的。
葛煙又和蔣緋聊了幾句,吧台這邊漸漸又來了些人,變得有些熱鬨。
難得的閒暇時間快要結束,還沒等她們倆將咖啡喝完,宋李從側門出現,稍稍探出一個頭來。
待到視線定在葛煙身上後,他才鬆了口氣,“就說你去哪了,剛把劇院都翻了個遍,怎麼都找不到人!原來是擱這呢。”
葛煙坐在卡座邊,也沒起身,拿出手機朝他揚了揚,有些無奈地眨眨眼,“經理………你實在是找不到我人的話,其實可以打電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