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琇寧昨兒一晚上都沒有怎麼睡著。
先是許正清, 沈氏等人跟她說了好一通話。
雖然同在京城, 陸宅離著許宅也很近, 若想見了,坐了馬車或轎子,不上半個時辰就到了彼此家中。但畢竟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女兒出嫁,哪怕是嫁到了隔壁人家去,做父母的心中也會彆有一番滋味。
既有女兒終於大了, 也要嫁人成家了的欣慰, 也有為她往後生活的擔憂。
男人們還罷了, 心中情緒再如何複雜麵上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能克製得住。許正清就拉著許琇寧的手,隻一再的叮囑她往後再不能如同在家中一般的撒嬌撒癡, 任性胡為。要學著體貼照顧丈夫,也要學會當家理事,讓丈夫在外麵做事的時候無後顧之憂。至於對她的不舍半個字都沒有提。
許明誠則是紅著一雙眼圈兒, 跟許琇寧說往後若是陸庭宣敢對你不好, 你隻管回來告訴我。大哥給你出氣。
沈氏可沒有他們兩個這般隱忍,直接抱著許琇寧就哭開了。
一麵哭,一麵還說起許琇寧生下來的時候是如何的瘦小。這些年如何的將她捧在手掌心裡長大,沒想到現在她的嬌嬌女兒也要嫁為人、妻了,做娘的如何不心裡又欣慰又感歎又不舍?
哭的許琇寧心裡難過, 抱著沈氏叫了一聲娘, 眼淚水也如同滾珠一般的沿著麵頰就落了下來。
上輩子雖然她也出嫁過一次, 但那會兒因著她擅自找陸庭宣退婚, 又一定要嫁淩恒的緣故,許正清和沈氏雖然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答應了,但到底心中對她還是有氣的。她出嫁的前一日許正清壓根就沒有來見她,沈氏雖然也傷心落淚,但也隻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哪裡像現在這般,爹娘和大哥都甚是情真意切的跟她說這些話呢。
母女兩個人抱著哭,許正清等人聽了也心中難過,都默默的轉過了頭去。
好一會兒,許正清才回過頭來。雖然麵上無淚痕,但眼眶卻紅了。
他長歎一聲,叫沈氏:“你這是做什麼呢?孩子們大了,總會有他們自己的小家,哪裡還能跟小時候一樣,天天圍在我們身邊轉呢?我們做父母的,該放手的時候就要舍得放手。”
許明誠和周靜婉也上前用言語寬慰,沈氏和許琇寧這才漸漸的止住了哭聲,拿了帕子拭淚,跟她說了一番嫁人之後要注意的事項。
跟許正清剛剛說的那番話大同小異。
沈氏原本還想要跟許琇寧說一番體己話的。許琇寧從小就被他們養就了一個不諳世事的純真性子,夫妻之間的那些親密事她哪裡會知道?就想要細細的告知她,也好叫她先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到時害怕,或者壓根不曉得該如何做。
但轉念一想,陸庭宣親口跟他們承諾下的,縱然現在完婚,也不會和許琇寧同房。總要等她過了十四歲生辰再說。便不打算將這話提前告知許琇寧了,免得嚇到了她反倒不好。
便隻叮囑了其他的一些話,然後叫她今晚要早些歇下。明兒一早就要起來呢。
許琇寧應下了,沈氏便叫人送她回去。
許琇寧回到繪雅苑之後仍然止不住的感傷落淚。墨蘭和畫屏寬慰了她一番,然後伺候她洗漱,服侍她上床安歇。
不過即便躺在床上,闔上了雙眼好一會兒,許琇寧依然一絲睡意都沒有。
忍不住睜開雙眼。
她自小便怕黑,所以即便睡覺的時候屋子裡依然會留一盞燭火。
這會兒桌上就有一盞燭火亮著。隔著繡蝴蝶芍藥花的白紗屏風,橙黃色的燭光越發的柔和朦朧下來。
不過還是足以讓許琇寧看清這臥房裡麵的一切。
父母寵愛她,不放心她,她小時候其實一直都住在凝翠堂的東廂房,直等到九歲的時候才搬到這繪雅苑來住。
算算在這裡住了也有五年了,哪裡都是她熟悉的,也都是她喜歡的。
花幾上擺放的盆栽,炕桌上放著的三足香爐,博古架上的花瓶,還有床上掛著的這頂粉色繡四季花卉帳子裡側掛著的香囊,每一樣都是她用心挑選出來的。
不過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往後她就不能再日夜住在這屋子裡了。縱然她曉得父母會將這院子永遠給她留著,但即便她再回來這裡,那也隻能說是回娘家了。偶爾住個一兩夜,還能日日在這裡不成?
這般一想,心中立刻湧上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和失落。一時之間甚至都不大想要嫁人了。
輾轉反側一夜,黎明前才剛模模糊糊的睡得一會,很快的又被墨蘭和畫屏叫醒來。
沈氏和周靜婉也來了,看著全福人用白細棉線給她開臉,然後給她梳頭發。一麵梳,一麵口中說些吉利的話。
隨後梳的發髻也不再是少女的發髻了,而是婦人的發髻。額前的劉海也全都抿了上去,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來。發髻上再戴了陸庭宣昨兒遣人送過來的各樣貴重首飾,穿上大紅色的嫁衣。
畫屏用朱漆描金托盤端了一碗湯圓過來,一顆顆的喂給許琇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