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景致洲的那三兩年,於曼香得到了最好的資源成為火熱的舞台劇演員,站在他身邊出入各個場所時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關注。
而命運的軌跡在此刻出現轉折,就在她認為對方即將獻上鑽戒的時候,景致洲毫無前兆地移居國外,自己甚至不配得到通知。
就這樣,於曼香被自己最愛的人毫不猶豫地拋棄,就像是隨身的打火機,價值不高又隨處可得替代,無法帶走就直接扔在機場的垃圾桶裡。
景致洲徹底失聯,沒有“景致洲伴侶”這層身份的她失去所有,哪裡也打聽不到消息。一次意外昏倒,她發現已經懷孕。
再回家,於曼香回家成了村子裡被唾棄的蕩|婦,未婚先育,生父不明。
就這樣,懷著生母萬般屈辱和絕望之下,景淮出生了。
於曼香是享受過人上人日子的,不管再怎麼努力都忍受不了這樣粗陋生活環境,也不肯接受自己下半輩子隻能一直這樣。
所以她決定帶著景淮返回城市生活,於曼香這個決定,是景淮始終願意感恩的原因。
為了重新回到上流社會,於曼香反複通過結識新男人改善自己的生活。
因為不能讓彆人知道自己有孩子,所以每次她的男朋友留宿的時候,於曼香都會把景淮帶進儲物間。
即便年紀小,但他記得卻清清楚楚,每次於曼香都會抱著他哄一會兒,聲音溫柔:“睡一會兒吧,阿淮睡一會,醒來以後媽媽就忙完了。”
就這樣,每次有男人來到家裡,他就會被哄著睡上一覺。
但他的媽媽沒有想到,自己根本睡不了那麼長時間,有時候景淮中途就會醒,醒來以後,聽見隔著門板的那些恩愛對話,就盯著天花板默念:希望自己能再睡一覺。
因為睡著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就這樣,景淮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於曼香是缺愛的人,不管第幾次戀愛,不管遇到什麼樣的男人都會迅速墜入愛河,但每段感情的休止符也都很趨同地落在——她希望對方給自己一個家庭這件事上。
家庭,是這些男人死都給不了她的東西。
最終於曼香還是活成了自己母親的樣子。
景淮是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的母親根本不愛自己的呢。
或許在小時候她次次把自己關進儲物間,恨不得世界上沒人知道他的存在。
也或許是初中時,他被逼著學畫畫,又無意間發現她在關注某位國際畫家的新聞的時候。
瞥見景致洲的名字和長相的瞬間,景淮就傻了。
景淮,景致洲。
淮,洲。
即便情史豐富如雜書,於曼香卻沒有一秒鐘忘記過他,有一抹希望始終寄存在心裡——那就是景淮。
景淮忽然明白過來,她不顧辛苦帶自己走出村子獨自生活的原因,隻是見不得景致洲的兒子在村裡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長大。
帶著他,把他養好,未來如果還能再見景致洲,這將作為功勳讓她重新回到那人的身邊。
他被給予的母愛,是有條件,有目的的。
在一次次痛苦中,景淮接受了母親根本不愛自己,而是把自己當成籌碼的現實。
因為與太多男人糾纏不清,聲名狼藉的於曼香在得到景致洲出現在崇京後二話不說帶著景淮厲害了海堯,奔赴那座北方城市。
結果到了崇京沒多久,於曼香就聽聞景致洲結婚的消息,那瞬間她的世界崩塌殆儘,仿佛沒了生活的支柱。
那陣子,母親時不時就要發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對著他的臉打罵。景淮一開始還攔著,勸說,到最後麻木到站在她麵前,麵無表情地任由對方發泄。
景致洲結婚了,於曼香想要圓滿家庭的夙願徹底崩潰,景淮也意識到——自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他不再有被愛的資格。
撲了個空錢也花光了,母子倆隻能暫留在這裡。
就是這個時候,他遇見了明叔和明寐。
明寐的出現讓景淮知道,愛和幸福,跟家庭構成完不完整根本沒關係。
隻有父親陪伴的她卻陽光單純,善良又自信。
明明有著相似的家庭情況,可為什麼自己和她對較起來,堪比雲泥。
明實叔叔的憨厚踏實,加上他露出對母親的種種過度關照,鄰裡街坊的起哄傳謠,讓景淮開始動了念頭。
他希望自己的母親在這裡結束顛沛流離,浮躁虛妄的前半生。
於曼香對他的愛並不純粹,景淮對她的感恩,也不醇正。
他不能讓這樣還沒從現實清醒的母親,拖累自己的人生。
所以一開始景淮就明白,這計劃會摧毀明寐本來穩定幸福的家庭。
所以為達自己目的他要對她好,不管她怎麼恨,怎麼報複他,景淮都願意接著。
可是沒有。
他不要對方心軟,希望她恨自己,可十四五歲的明寐偏偏不懂怎麼恨人。
明寐的媽媽已然再婚生子,她希望自己家庭重新複合的願望徹底破碎,這邊母親和明叔叔已經有所苗頭,她本該怨恨他的,可是沒有。
在撞破母親因為景致洲發瘋傷心後,在知曉他家庭底細,知道母親還對景致洲念念不忘的時候,她本該幸災樂禍,嘲笑諷刺的,可是沒有。
明寐選擇牽起他的手離開那個地方,挨著凍在外麵逛,亂侃一些不著邊的話題。
會問他疼不疼,難不難過,會在乎他是否孤單,會把最喜歡的小酸奶送給他。
或許她會對很多人施以善意,但落在景淮的眼裡,明寐對他好,沒有目的,不談條件。
在他的世界裡,這樣的好,獨一份。
明寐是世界上唯一純粹愛過他的人。
僅憑這一點,景淮就再也無法放下這個人。
……
【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這個人是你生活唯一的變數,自從遇到她並多次接觸後,你的嗜睡迅速開始惡化。】
【明寐的存在就是他被加速推向死亡的源頭】
所以。
景淮望著她睡熟的臉龐,眼裡笑意更深。
我能否將這當成你對我最終的懲罰呢,明寐。
眼皮稍稍抖動,明寐擰眉,一點點從睡夢中醒來。
再睜眼,眼前是空白一片的天花板,周圍設施似乎是自己的臥室,手背有刺痛,吊著藥瓶。
她稍稍偏頭,與坐在床邊守著自己的景淮對上視線。
目光交接,情緒淪渙,氣氛一時間安靜又複雜。
睡太久嗓子很乾,明寐開口說話,扯著啞澀的嗓音,囁喏道:“你看,我說了吧……再不睡,真的要不行了……”
她睡了很久,景淮就一直坐在床邊守著,也回憶,想了很多。
一開始明寐提這事時景淮拒絕,隻不過想和她保持一定距離。
他怕死了,想能多活久些,多陪在她身邊。
可是經過今晚,他將不再有貪念。
景淮俯身過去,手指伸去,輕輕為她撥去亂發,指腹留戀著發絲。
他隻是笑,笑得眼底任何秘密都藏匿隱去。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你現在非我不可了嗎?”
“那好。”
“今後每一晚,我都會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