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吳風的從前,寨子裡也就極少數人知道,身為族長林素自然知曉,所以原主也知曉,也和吳風合作過。
絡腮胡大漢睜開眼,瞧見了熟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聖子,好久沒見你了,不來試蠱,有何貴乾?”
吳風自然也看見了一旁的小鬼,穿著他許久沒看見過的中原服飾,雙目有疾。
“我想請你教他習武。”
吳風一頓,撓了撓自己的大胡子,訕笑地說:“聖子開什麼玩笑,我一介廢人怎麼教人習武,您要是和我說蠱蟲,我還能和您說道說道。”
“你的內力儘失,功法和招數卻沒忘,你可以教他。現在的江湖早已經忘卻了你,提起掌法說五蘊派當是武林第一,曾經你以自創的浩然掌壓了當時五蘊派第二人進入江湖百曉生排名前十的事,已經沒人記得了。”
倘若按照林織的性格,必然是要挖坑讓人自願跳進去,但是原主的性格比較直接,吳風和原主認識,林織便也說的直白了些,但也仍然帶著自己的話語風格。
林織的眼眸裡帶著些憐憫,看著吳風不自覺顫動的手。
吳風哈哈笑了幾聲,搖頭說:“好漢不提當年勇,浩然掌早已經死了,如今不過是個廢人在苟活餘生而已。”
他說的釋然,可手還在顫動。
林織慢悠悠地說:“即使你嘔心瀝血創出的掌法就此銷聲匿跡也無所謂?是了,想來也無所謂了,畢竟就算有人現在用浩然掌去對敵,自報家門也隻會被嘲笑什麼三腳貓的路數。”
怒意讓這個看起來庸常潦倒的中年男人渾濁的眼眸銳利了一瞬,猛地咳嗽了幾聲。
吳風嘖嘖道:“聖子這出門一趟,還真是學會了那些人的心眼,竟然還會用激將法。”
他哼笑:“我的浩然掌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學的了,這盲眼小子未必能行。”
林織轉頭喚道:“小禾,過來。”
戚禾走了過去,手腕被大漢粗糙的手握住,隨後又被按住了肩膀。
摸了一邊骨後,吳風眼神有些變了。
“骨骼七巧,內勁很足,聖子,您這是從哪兒撿了個寶
貝回來。”
吳風砸吧砸吧嘴,有些可惜,要是這孩子沒瞎,估計更有造詣。
林織:“能不能教?”
吳風大笑道:“能教!這小子給我敬個茶,就是我的關門弟子了!”
“我已經有師父了。”
戚禾想要去抓林織的衣角,卻觸及到了一片光滑細膩的皮膚,愣了一下抓住了林織的手。
吳風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旁邊但笑不語的林織,這回輪到他開勸了。
“你的練武天賦如此之好,乾嘛要去學煉蠱呢,你看聖子都讓我教你。”
戚禾神色平靜,還是固執道:“我有師父了。”
吳風看向林織,讓他說兩句話,這怎麼個意思。
林織正欲開口,便聽見戚禾輕聲說:“我隻做師父一人的關門弟子,如若您不介意,我願以師禮相待,尊您為先生,若是我有所學成,一定會為您找傳人。”
林織眼眸帶笑,看著小孩耍心眼,關門弟子即最後一位弟子,雖然他是這麼打算的,但他似乎沒有告訴戚禾。
戚禾不學蠱術,卻打算把名頭給占了,還是這麼一副隻依賴師父的模樣。
小孩子通常不會有這麼多心機,但戚禾可未必。
林織輕歎,更可愛了。
吳風聽了這番有些文縐縐的話,忍不住側目。
如果這番話真的是小孩自己說的,心眼這麼多,長大了前途無限啊。
吳風還是暫且鬆了口,說:“那就讓我看看你能學的怎麼樣。”
當即吳風就要開始指點了,他在這個本不屬於他的地方躺了太久,心氣早已經消磨殆儘,但如今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隻是為了一個可能,一個心血能夠真的被傳遞的可能。
小小的火苗不斷跳動,要是有一天這個小子能夠用他的功法打敗那個戰勝他的對手,光是想想那個場麵就能讓吳風精神一震。
他本覺得自己苟延殘喘這麼久就要死了,現在覺得他還能多活幾年。
“你叫什麼名字?”
吳風拍拍竹椅扶手,差點忘了這件事。
“林禾,”戚禾說,“我叫林禾。”
春沂城的‘戚禾’早已經死了,這個名字他暫時不能用,那他自然是要和師父姓的。
林織揉了揉小孩的頭發,將他放在了吳風這裡。
林織還要去準備其他的事情,今晚他要把戚禾體內蠱丹的餘毒清除。
除此之外,林織還去了林素的書房,拿了一堆書回來研讀。
知識進入腦海中,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何況不止戚禾要進步,他也需要。
黃昏時分,林織去把戚禾接回了家。
“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
戚禾解了眼睛上的布條,自己洗臉。
浩然掌的起招和橫斷刀法有共同性,二者都是極為剛烈霸道的功法,要的就是大開大合猛攻為上,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戚禾卻很適應。
“那就好,如果感覺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我會的,師父。”
林織讓戚禾解了衣服,泡進藥桶裡。
戚禾摸索地走進,等了一會兒有些疑惑地說:“師父,你不洗嗎?”
這段時間師父為了方便照顧他,他們都是一起洗澡的。
林織彈了彈戚禾的腦瓜,笑道:“這是藥浴,我可不陪你泡,好好待著。”
戚禾應聲,耳尖有些發熱,想來應該是這滾燙藥浴的作用。
幫戚禾處理好餘毒後,林織心裡的事情放下了一樁,讓戚禾自己洗澡穿衣,他去取了吃食。
戚禾吃了東西,臉泡的紅撲撲的躺在竹床上,等著師父一起睡覺,卻又聞到了血腥味。
“師父,你在喂蠱嗎?”
這麼一路戚禾已經明白林織身上時常出現的血腥味並不是受傷,而是他自己所致。
“嗯,你先睡吧。”
林織應聲,看著罐子裡的團在一起不斷翻滾的蟲豸。
他的血裡有毒
性,這些毒蟲喝了他的血,明日若是有能活下來的,就算尚可的胚子。
林織想煉一隻屬於他的王蠱。
戚禾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著這一路的見聞。
原來蠱教和傳說中的不一樣,戚禾的心安定下來,師父帶他很好,一定不會隨意殺他。
他慣性地麵朝著牆壁睡覺,林織躺在床上的時候,在重新習武加上排出餘毒的消耗下,戚禾已經睡著了。
林織蓋上薄被,沒一會兒熟睡的戚禾就貼在了他的身上,抱著他睡的正香。
林織已經習慣了,盤算著之後的計劃,陷入了睡眠。
次日,戚禾還未完全清醒,就感覺到了手掌下溫暖的肌膚觸感,有些發愣地睜開眼。
不過這個動作對他來說也是徒勞,睜開眼睛他也看不見。
師父怎麼沒穿衣服?八歲小孩心裡十分震驚。
很快戚禾就知道是自己錯了,他的手在收回的時候還是碰到了衣料,想來師父穿的不是裡衣而是家鄉的衣服,昨天他就沒有碰到師父的衣角。
好奇怪的衣服,怎麼會露出肚子呢,戚禾很困惑,這是超出他認知的事物。
林織不知道小孩心裡的不解,在用完早飯後帶戚禾去了寨子裡巫醫的家中,讓她幫忙看看戚禾的眼睛。
在一番檢查後戚禾的心裡有些期待,但聽巫醫說看不出緣由後,臉上不免帶些失落。
林織帶了些巫醫給的藥回去,拒絕了她說用蠱蟲試試的意見。
林織牽著戚禾出門後才說:“眼睛看不見可以慢慢來,但蠱蟲絕不能亂服用。”
戚禾聽著師父說的話,點了點頭。
林織把戚禾送到了吳風那裡,履行了對小侄女的諾言,帶著她進了林子,去抓那條她看上的花蛇。
因為氣候溫暖雨水豐富,林子裡的蟲子特彆多,帶毒的也不少,但更好一些的毒蟲,要去往林子的更深處。
林織抓到了林棠要的那隻蛇,丟進了林棠的背簍裡,讓林棠先回去。
林棠有些不情願,看著舅舅進了林子深處。
色彩鮮豔的蝴蝶翩躚,忽地落在了林織的麵頰上,線狀的光暈鋪滿林內,為少年昳麗的麵龐塗抹迷蒙亮色,林棠呆呆地看著,直至看不見少年的身影。
舅舅真好看啊,林棠心想,今晚她要和舅舅一起睡。
林織在天黑前出了林子,發現戚禾竟然已經在家裡了,有些驚訝。這山路有些繞,吳風住的地方又離寨子其他人比較遠,小孩居然自己回來了。
“我是自己走回來的,師父不用每天送我,我已經知道路了,不會走錯的。”
戚禾拿著茶壺,給剛進門的林織倒了一杯水,他微微揚著腦袋,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放在了腿上。
戚禾豎起耳朵,有些期待地看著林織。
那個小女孩玩毒蛇是很厲害,但是他這樣也算厲害吧。
然而沒等到師父的聲音,戚禾先聽見了小女孩的聲音。
“舅舅!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戚禾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垂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