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感覺到了一道存在感很微弱的注視,沒有規律的出現和消失。
01立刻進行顯示,發現任務目標就在宿主的不遠處。
01利用醫院裡的攝像頭,將影像呈現給了林織。
帶著帽子的男人正低頭專心玩手機,手裡拿著醫院那種手填的掛號單,看起來就像是醫院裡隨處可見的病人。
他的位置處於林織的視角盲區,卻能很好地觀察到林織的動向。
林織知道仇或在附近更放心了些,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疲憊如同洪水般襲來,讓林織的意識模糊,讓他01注意周遭便睡了過去。
仇或放下了手裡的病曆本,不免覺得青年也太過心大,這種情況下就這樣睡著,也不怕遭賊。
美人睡著哪怕隻露出半張側臉也引人注目,有人在不遠處停下偷偷打量,坐在青年旁邊的阿姨被叫號起身進去的時候,那人逮準了機會,想坐在青年的旁邊。
他屁股剛一坐下,就對上了一個戴帽子的高大男人的眼睛。
“起來。”
瞧著男人結實的身板,那人沒敢爭執,灰溜溜地站了起來。
仇或也沒坐下,反倒走遠了些,倚靠在牆壁上盯著那個男人。
在他的注視下,並不掛這個科室的男人腳底抹油似的走了。
仇或也分不清楚自己在乾什麼,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林織睡了一會兒,聽到自己名字後走向了診室,途中聽著01描述著剛剛的事。
01就知道那些融合的情感會影響到其他的任務對象,想到救贖難度降低,世界將迎來美好的明年,01就喜滋滋,幸福的感覺真是太好啦。
林織聽著它的開心勁,也跟著彎了彎唇。
誠然,情人這種即使新的碎片不認識他,但也仍然對他有感覺的行為,稍稍取悅了他。
醫生見到林織,忍不住有些頭疼,醫生最怕遇見的就是不配合不信任的病人,這位年輕人倒也沒有不信任他,但在不聽話在這方麵,還真是做到了極致。
他這種疾病本來就需要情緒疏導,但他基本不來,而且拿藥也不準時,時常不接他的複診電話以及拿藥提醒,他一來醫生就知道他的藥不按劑量的吃完了。
醫生進行了例行詢問和檢查,卻發現青年的情緒控製力提高了,這倒是個好現象。
他苦口婆心地將之前說過好多遍的話進行重複,青年並沒有表現不耐煩,而是很安靜地聽著。
從醫生的話中,林織較為詳細地了解了這個病。
這是一種和躁鬱症類似的精神疾病,表現特征為情緒控製力差,易躁易怒,有較強的破壞性和厭世感,患病者的情緒會被放大,容易被刺激,要時常進行情緒發泄和疏導,一旦壓抑爆發時情緒會反彈的更加厲害。
醫生曾勸過原主入院治療,但原主非常抗拒這一點,他獨居加上也沒有傷人事件,所以也不用進行強製治療。
林織拿了藥離開,護士準備叫號的時候,仇或站在了醫生的診室內。
醫生剛想提醒不能插隊,就見對方亮出了證件。
“抱歉,隻需要耽誤幾分鐘問個問題。”
“林織的病,催生第二人格的可能性是多大?”
醫生想了一會兒篤定道:“幾乎為零。”
樓下,林織伸手打車。
通過仇或的坐標移動他大概明白對方的意圖,不管是了解他的病還是對他起疑,都沒有關係。
仇或很敏銳,他在剛一打照麵的時候就知道了。
林織坐上了車,這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和琴行約定好兩天後去取琴,因此在家附近吃了東西後就準備回去。
住所旁邊有家寵物店,經過時能聽見狗吠聲。
林織在玻璃窗前駐足,看見了箱子裡的小薩摩耶。
軟糯糯的雪白團子,林織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明遙養的那隻小薩摩耶,隔著窗戶對著小狗笑了笑。
他又想起了戚禾抱來的那隻白橘色的貓,思考了一下,最終還是離開了寵物店。
這個世界他的狀況不太穩定,還是暫時不考慮養寵物,以免照顧不好。
電梯上行,兩個家政正在提著最後兩袋垃圾往外走。
林織進門舒心了不少,雖然說不上是煥然一新,但也乾淨整潔了很多,那些被毀壞的東西處理好了後,房子顯得無比空蕩,林織也不打算添置。
付了錢後,林織關上了門。
主臥的床單被子都被更換過,林織又洗了個澡,用溫水吞了藥,在輕微的頭疼中睡了過去。
長時間的酗酒已經精神刺激,在藥物的作用下,林織睡的很快。
不過他睡的並不安穩,夢裡的那條長巷漆黑幽冷,風呼呼的吹過,宛若鬼哭。
世界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要顛倒過去。
他歪歪斜斜地走著,入口冰冷的酒讓胃部隱隱作痛,反應更加遲鈍。
行走的過程中,好像被什麼絆倒,差點摔跤。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都這麼不順心,為什麼連走路都要被絆到,所有的憤懣堆積在心頭,在那一刻噴薄而出,隨後一頭栽倒。
林織猛地睜開了眼睛,按住了脹痛的太陽穴,頭似乎還在暈著,因為夢裡頭著地的碰撞胸腔內心臟快速跳動,仍有餘悸。
額頭出了冷汗,林織打開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對著鏡子他撥開了頭發,仔細地摸了摸頭上,可頭上並沒有摔倒起的腫脹,從鏡子裡也看不出異樣。
林織關上了衛生間的門,主臥的窗簾緊閉不透光,林織從手機裡看到了時間,淩晨兩點四十八分。
他倒了杯溫水,坐在了客廳小陽台的椅子上,看著外麵零星亮著的燈火。
那是原主的記憶碎片,大腦以夢的形式將他有意無意忘記的事情返還。
原主醉醺醺地經過巷子,渾然不覺一起殺人事件就發生在不遠處,他踉踉蹌蹌地往前走,被死者的腿絆倒。
那時候死者是不是還活著不得而知,被絆到差點摔了一跤的原主怒不可遏,喝醉加上精神狀態失控,讓他將不順進行了發泄。
他踢著絆倒他的腿,好好發泄了一通,又繼續往前走,這次沒有人絆他,他還是沒站穩,往前栽倒。
林織忍著頭疼繼續回想,這些碎片刺激了記憶,又出現了更多。
摔倒了,但是沒有摔到頭,沒錯,是這樣。
左手提著的那袋啤酒給了他支撐,手肘撐著一堆酒,他隻是趴在了地上。
那裡坐著剛剛絆倒他的人,還有……林織睜大了眼睛,呼吸變得急促了些。
他從記憶裡看見了一雙眼睛,藏在坐著的那個人身後。
喝醉的原主看到了又好像以為是喝多的錯覺,他趕著回家繼續喝酒,所以又站了起來,一邊喝一邊又歪歪扭扭地往巷子外走。
那個人就是凶手,在原主離開後他還在巷子裡。
他是怎麼進去,又怎麼出來的?
因為覺得原主沒有看見他,所以才沒對醉鬼下手嗎?
林織竭力地想看清楚那雙眼睛都樣子,可始終隔著迷霧,完全無法分辨具體的模樣,太陽穴旁的青筋跳動,林織抓著自己的長發,手指不斷收緊,
玻璃杯撞到牆壁後碎片飛濺,還未喝完的溫水淌在地麵上。
林織閉上眼睛調整呼吸,撥通了手機裡最新存的聯係的電話號碼。
淩晨三點,勉強有一絲睡意的仇或被手機鈴聲吵醒,看向來電備注,立刻按了接聽。
聽著青年的話,仇或若有所思,如果凶手躲在死者的身體後,那麼牆壁那塊地方的大片痕跡也有了解釋。
“可惜我記不清那雙眼睛長什麼樣子……”
林織一邊講電話一邊撿起玻璃碎片,不小心被碎片劃傷了手指。
指尖傳來刺痛感,很快冒出血珠。
林織的臉色變得極冷,並非是因為受傷,而是自己的愚蠢。
他明明知道徒手撿玻璃碎片容易受傷,卻還是選擇了這種方式,他明明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慮以免行差踏錯,最好要萬無一失,以免為自己的愚蠢買單,可為什麼剛剛還是這樣做?
不可以失敗,不可以犯錯,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完美。
林織從沒有覺得算計會讓他很累,因而更難以容忍自己的失誤,看著手指上的血珠,林織忽地充滿了厭煩。
即使他知道這是因為原主的病,也不可避免地在這個瞬間對世間的一切失去了耐性。
大塊的玻璃碎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破壞帶來的發泄欲在瞬間簡直讓人上癮,林織麵上流露出些幾不可見的笑意。
“仇警官,普通市民現在需要幫助,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幫個忙。”
林織掛了電話,沒再收拾那堆碎片,用紙張按著傷口。
仇或耳力好,自然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聲音,他還未回答,電話便傳來一陣忙音。
仇或沒多猶豫,林織是眼下這起案子的關鍵,關於他提到的線索,他也需要詢問一番,加上入睡對於仇或來說本就是件困難的事,如今被吵醒了恐怕也難以好眠。
十幾分鐘後,仇或進了林織的家門,看著彎腰將水放在客廳茶幾上的青年,問道:“你要我幫什麼忙?”
“能銬住我嗎?”
林織伸出雙手,其實他在電話裡說的那句話本意不是如此,而是更為直白的發泄情緒的運動方式。
可掛斷電話後他就冷靜了,眼下這個案子,仇或斷然不可能昏頭身為警察和嫌疑人搞到床上去。
在見到情人後,他不再煩悶的情緒其實也很好證明了一點,他也不是想做,隻是想見他而已。
人來都來了,他便順手織網了。
“我的病嚴重起來有自殘甚至自殺的傾向,我不想傷害自己,可我怕控製不住,警官,幫幫忙吧。”
青年俯身望著坐著的男人,柔軟的眼眸帶著些懇求,可又分明藏著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