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站在他麵前,敵意毫不遮掩。
庭硯想是該改改洞府的禁製了,畢竟元止是從他的身體裡分離出去與他同源,禁製不僅不會阻攔,甚至不會驚動他。
“今天為什麼趕我出去?”
“你一直在旁邊待著才讓人覺得怪異。”
麵對分魂,庭硯平日裡的耐性也少了幾分。
元止強調說:“你應該清楚那是我的情劫。”
庭硯忽地笑了,連靈氣都有瞬間的波動。
他咳了幾聲,笑容弧度反而越來越大。
他抬眸看向另一個自己,看著他的天真和不知所謂。
“你應該清楚,自始至終他都是我的情劫,而你在為我做這件事。”
元止否認道:“我不是在為你做這件事,我是在為我自己做這件事。”
即使是被庭硯製造出來,因為知道本質,元止從來不覺得他是庭硯的傀儡或者附庸,也不覺得他低庭硯一等。
他同樣不認為自己是庭硯,他有名字,他就是元止。
所以他不是在為庭硯做事,林織是他一眼認定的人,就是他的人才對。
“你似乎忘了你存在的意義。”
對於元止展現出來的自主意識和他的妄念,庭硯並沒有譏諷,他的語氣平淡,將事實陳述,將元止的妄念一點點打破。
以劍體為身承載著一魂一魄的軀殼,最多隻能承受化神後期的靈力,也就是庭硯目前的修為。
元止想要這樣飛升,絕無可能,再往上一道天雷就能讓他灰飛煙滅,準確地說,是回歸主體。
“你早晚會死,你要做的隻是在有限的時間裡,在他給予你的愛與恨中勘破紅塵。”
這就是庭硯分魂的初衷,因為他沒法動心,不會為任何人而心緒起伏甚至悟道,對此他還詢問過柳碎青。
九十年的人生比老祖九百年還精彩的柳師弟對他的問題反而不解,他言喜愛一人自然便會因她哭笑,愛恨貪癡嗔皆為常態,但愛情無法長久的纏綿悱惻,屆時自然會勘破。
——互相吸引而並行的人,也未必會走到最後,不一定是有什麼生死劫,也不一定有人從中作梗,隻是一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便從此陌路。
庭硯不懂,山便是山,水便是水,不過是錯與對,有什麼好爭論?
柳碎青笑說,若是哪日有人指山為水,你看著真覺是桑田變滄海時,便是有結果那日。
庭硯思考數日,決心分魂。
“那我要是想和他長長久久呢?”
元止忽地發問,他手裡握著的劍,不經意間泄露些許殺機。
如果他像這樣,眼前的人就是阻礙。
庭硯忽地明白,原來元止的敵意從此處來。
他並未因分魂這有些僭越的情緒而動怒,畢竟他想殺死元止,想殺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
他隻是意味不明地問:“你覺得他會愛你?”
無論林織愛不愛元止,對庭硯來說都沒有妨礙。
庭硯隻需要他們有羈絆隻需要他們糾纏,然後做出行動。
倘若他們相愛,庭硯會殺了分魂,當神魂相融時,他對林織並無情意,如此他便可放下。
倘若他們不相愛,分魂能夠看透自願回歸便好,若是分魂看不破,他便照舊將他殺了,在心有波動時破除迷霧。
庭硯冷眼旁觀,覺得情況會是後者。
林織是一個很難看透的人,就像他養的千心花,在他出手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無害的美麗的花,他的殘忍深埋於他人看不見的地底,似乎難以得見真心。
林織的迷惑性太強,強到他明知如此,在林織站在他身前時,他都會遺忘他的猜測。
他這樣成長下去,來日必會深不可測。
庭硯看著元止,思索著要不要現在就殺了他,並且以此為契機,親自靠近林織。
但想著因分魂產生的還未休養好的暗疾,他便隻能作罷,目前他還無法再次承受魂魄碎裂之傷。
“他會愛我,”元止喃喃,不知說給庭硯還是說給自己聽,“他會的。”
他小聲地自我安慰道:“他讓我親他了。”
庭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褶皺,聞言隻是輕輕挑眉。
晨光熹微時,雲霧山一片霧蒙蒙。
01提醒正在打坐的宿主道:【宿主,元止來了好一會兒,但一直在山腳。】
林織有些疑惑地起身,出門前千心花纏繞著他的手腕,林織拍了拍它,沒顧上向以往那樣給予它靈液,朝著山腳而去。
蔥鬱的林間,黑衣少年站在樹下低著頭,姿態頹靡。
林織用神識掃了他一眼感覺到他的狀態不太對,走到他跟前問:“師弟,你怎麼在這兒?”
元止有些呆呆地答:“十萬次了。”
他說的含糊,林織微微偏頭:“嗯?”
少年的氣息忽地籠罩了他,林織的腰被環住,肩膀上出現了少年頭顱的重量。
這是一個倚靠的尋求安慰的姿勢,林織的手懸在半空中頓了頓,還是順從心意撫著元止的墨發,像是給心愛的小狗順毛。
“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溫柔,元止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消散,那師兄還是不要喜歡他好了。
隻要他喜歡師兄就足夠了,等他離開的時候,師兄就不會難過。
他一點也不想師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