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寧的冬天濕濕綿綿, 雪落得也不太乾脆。
隻在夜間門靜靜悄悄地落下一層,讓月光在變成銀白色。不過下的久了下的大了,雪也能到人的腳踝, 踩上去時能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林織看著沿路的風景, 街道兩旁的店鋪上已經有人貼上了窗花。
徐特助:“林總,我晚八點的飛機,有事您call我。”
公司的事情已經儘量在年前處理完,大部分員工也已經放假, 現在已經是年二十九,徐特助也要回家過年了。
“宗先生大概在十一點的時候抵達暨寧, 我已經告知了他您的住址以及門鎖密碼。”
徐特助是個工作素養極高的都市麗人, 身為總裁身邊的高級秘書,她負責管理調度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的大部分事宜,放假前也會把事情進行彙報。
本來按照林織的意思,他會飛去港城和宗淩過年, 但是宗淩知道他年底需要處理的事情較多, 身為乖巧可人的金絲雀當然是主動提出來陪伴金主。
林織自然應允,聽見徐特助的話,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對她彎彎眼眸道:“過個好年。”
徐特助看見轉賬數額,在心裡尖叫,喜氣洋洋道:“謝謝老板,提前給您拜年。”
雖然她的老板麵善心黑,但是貌美慷慨,她真的太愛這份工作了。
徐特助放假了,林織的司機倒是繼續待命。
司機拿著三倍工資,可謂是勤勤懇懇。
年三十那天上午, 林織在二嬸和其他人的信息裡,踏上了回老宅的路。
祖宅並不在暨寧,而在那個林織成長的偏僻小鎮,那也是家族沒落之後他們唯一有產權的容身之所。
現在那個地方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那樣的發展緩慢,搭上了時代的快車,加上他配合當地政府宣傳家鄉,慈善修路修橋,也讓那個沒什麼資源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山清水秀的風景點。
看著周圍早已經變得陌生的地方,林織的神色很淡,沒有悵然也沒有懷念。
年節的氛圍獨有,是一種懶散愉快的冷清,街邊道路人不多,路麵上還有些炮竹的殘渣碎屑。
“林總,到了。”
司機在看見古樸的大門時,輕聲提醒著坐在後座閉眼假寐的青年。
林織睜開眼,司機為他打開了車門。
他還沒到門跟前,就有人來迎他了。
林織和姑奶奶的兒子也就是同族的叔伯打了招呼,走過牌樓路過影壁往裡進。
這間門祖宅建於光緒年間門,因為戰火破敗了些許,為了避難爺爺的父親舉家搬遷到國外,他們落魄的回來時,這裡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如今這裡已經被修繕過,南門還添上了他的一塊碑。
一旁的叔伯們還在說話,林織卻有些懶得應付。
姑奶奶當初嫁了人留在了國內,和他們本就關係不親近,他們這一支回國後,多虧叔伯們接濟打點,但他們在這一片小天地呆久了,對於他們這種失敗了還妄圖回到上流社會的人,不免有些冷嘲熱諷,覺得他們不腳踏實地。
人就是這麼有意思,質樸忠厚和愚蠢惡毒可以同時出現在一群人身上。
在他做出成績後,有些人看見利益便難免上前親近獻殷勤。
林織並不討厭他們這種性格特質,人之常情,隻是他沒什麼耐心。
風送來食物的香氣,林織站在屋簷下,看著宅子裡一派熱鬨喜慶。
他並沒有任何的融入感,像一個旁觀的外人。
二嬸被孩子通知,匆匆走過來笑言:“回來了,要不要先喝碗甜湯暖暖胃?”
林織對她點點頭,視線又越過他看向她後麵的女人。
這似乎是他第三個三嬸,年紀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他問女人道:“三叔還沒回來?”
女人回答:“還在忙公司的事情,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二嬸聽著妯娌意有所指的話,在一旁什麼也沒說,小叔子現在焦頭爛額還沒出現,正是林織的手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三叔在猶豫今晚該在哪裡下榻。”
當初家道中落三叔可以說是妻離子散,或許是因為這樣,在三叔發達之後,男女關係格外混亂。
林織瞧不上這種作風,當然不留情麵。
小三嬸還想說什麼,林織卻已經偏頭看向二嬸,笑著問她有什麼甜湯。
沒多時,林織麵前擺了一碗熱騰騰的甜酒衝蛋。
林織吃個東西也不得閒,總有同輩或者後生來問他項目的事。
林織耐著性子回答,心裡卻覺得有些無聊。
與其在這裡消磨珍貴的時間門,不如和宗淩一邊打視頻一邊工作。
興許是想什麼來什麼,口袋裡放著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林織看著上方的信息和薩摩耶表情包,麵上的笑意實了些。
“一會兒就吃午飯了,小織你去哪兒?”
二嬸端著盤子,看見往外走的青年有些詫異地詢問。
林織回頭道:“去看看爺爺。”
二嬸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囑咐道:“早點回來,我們等你開飯。”
“不用等我,你們先吃就行。”
林織回身邁過門檻,朝後門走去。
林家的祖墳就在後山上,在靠近後門還有一個專門的林家這一支的祠堂。
林織先去了祠堂上香,再去墳塋前祭拜。
人老了就講究葉落歸根,即使從沒有在這片故土待過一日,爺爺也希望埋在祖宅這裡。
在爺爺的墓旁邊,就是他父母的墳墓,其實當年母親不太願意將爺爺葬在這裡,她覺得這裡太過偏僻荒涼,配不上爺爺的身份,但這是爺爺自己的願望,於是母親在臨死前也希望能夠葬在這裡。
林織看著墓碑上的刻字,回憶起過去。
母親身為爺爺的狂熱追隨者,她或許比父親更像他的親生子,她相信爺爺的眼光並且孤注一擲。
林織覺得他對於事物的堅持,或許受到了母親的影響。
林織沒有在山上待很久,回了宅子裡。
親戚們熱熱鬨鬨地坐在屋子裡玩樂,看到他回來,大家才開席。
三叔已經趕回來了,二叔作為與他較為親近的宗族長輩,抬手和他喝酒,三叔也緊跟著他一塊動作。
林織和他們碰杯,大概是他表現出來的很友好,以至於對麵的兩兄弟鬆了口氣,打起了親情牌,然後再午飯結束表明了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