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暴君, 陸橫有個特點。
他喜歡自己動手殺人。
他站在繡樓頂, 看著四周漸漸圍聚過來的黑衣人,臉上露出陰狠的笑。
李萬裡持劍而來, 雙手將手裡的劍遞給陸橫。
男人在繡樓頂部與人打鬥, 窸窸窣窣的碎瓦掉下來,蘇綿綿趕緊過去關窗,然後就看到天上還有人掉下來。
“啪嗒”一聲, 奶嬤嬤過來, 替蘇綿綿將窗戶關上了。
蘇綿綿睜著那雙大眼睛,聲音奶奶的透著幾絲迷茫無助, “嬤嬤, 天上怎麼下人啊?”
一般不都是下雨,下雪,下冰雹的嗎?
奶嬤嬤伸手捂住蘇綿綿的眼睛, 粗糙的手掌微微發顫。
“時辰不早了,快睡吧。”
奶嬤嬤將蘇綿綿帶上了繡床。
小姑娘蜷縮在被褥裡,安穩睡去。
蘇綿綿覺得自己睡了許久, 但其實她也隻是睡了一小會兒而已。
她睜開眼睛, 奶嬤嬤正靠在床頭打瞌睡。
小姑娘掀開被褥站起來,赤著腳,走到窗戶邊, 然後小心翼翼的推開一條縫。
濃厚的血腥氣鋪麵而來, 月色下, 身穿玄色長袍的男人手持利劍, 站在沾滿了粘稠血跡的小院子裡。
他似乎察覺到窗戶口的動靜,抬眸朝她望過來。
男人眼底浸著血,蒼白的手握著長劍,他站在屍體堆裡,整個人陰冷的猶如地獄羅刹惡鬼。
“砰”的一聲,蘇綿綿摔到地上,小屁股被撞得生疼。
奶嬤嬤年紀大了,沒醒。
蘇綿綿伸手捂住嘴,眼睜睜的看著麵前的窗戶被人推開。
“吱吱呀呀”的,在寂靜空夜中尤其明顯。
月色依舊皎潔,帶著沁人的寒意,從男人身後彌散。
暴君的身上帶著濃鬱的血腥氣,他踩著窗沿,手裡的長劍滴著血。
“滴滴答答”的順著窗沿往下滑,在雪白的窗沿下牆壁處留下幾條深刻的鮮紅色血跡。
蘇綿綿睜著那雙大眼睛,青絲披散,一身素白褻衣褻褲,如初生雛鳥般蜷縮在地上。
那雙天生玉足白皙軟膩,小小一隻,露出微粉色澤。
腳趾緊緊蜷縮,就跟她整個人一樣緊繃。
她想,原來殺人就是這樣的啊……那麼可怕,怪不得大家都怕這隻暴君。
男人踩著腳上的皂角靴走進來。
每走一步,就是一個血腳印。
他走到蘇綿綿麵前,俯身掐住她白細小巧的下顎,那雙猩紅眼眸望進她澄澈的眸子裡,蜘蛛網狀的血絲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漸漸消退。
“孤最喜歡你的眼睛。”
隻要望一眼,就能消退他心中的無端戾氣。
黏膩的鮮血粘在她的下顎處,男人的聲音陰沉沉的,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蘇綿綿眸色怔怔,小腦瓜亂成一團。
……
蘇綿綿不知道暴君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上繡床,然後抱住奶嬤嬤的。
奶嬤嬤被蘇綿綿的動靜驚醒,一錯眼看到地麵上的斑斑血跡,嚇得差點跳起來。
她趕緊抱住蘇綿綿,輕輕的拍她的背。
然後看到她麵頰上的血漬,又緊張的替她擦乾淨。
“嬤嬤,他是壞人……”
“不是,陛下不是壞人。”雖也不是什麼好人。
奶嬤嬤安撫蘇綿綿道:“他殺的,才是壞人。”
小姑娘睜著盈盈水眸,一臉懵懂。
奶嬤嬤細心解釋,“如果不殺那些人,陛下自己就會死。”
蘇綿綿小臉白白,想起那堆積的屍體,還是害怕的直搖小腦袋。
奶嬤嬤歎息一聲。
“姑娘莫怕。這世間人的生死皆有因果,姑娘福厚,老天會眷戀您的。”
蘇綿綿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個陛下一定要殺人嗎?他就不能不殺人嗎?”
蘇綿綿對於殺人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畢竟她連殺雞都沒見過。
從小住在繡樓這種地方,便是將一個死人放在她麵前,她也不知道這是個死人。
她隻知道,人流了很多血,是會死的。
所以她隻要流血了,就會找嬤嬤,然後嬤嬤就會給她呼呼,等血不流了,她就不會死了。
蘇綿綿想,外頭的人流了那麼多血,一定很疼。
那隻暴君身上也有很多的血,所以一定也很疼。
不過她不敢給他呼呼,他太可怕了。
……
自從蘇府裡頭死了一批刺客以後,接下來的半個月裡,蘇府裡的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抱著腦袋,撅著小腚躲進灌木叢裡頭的模樣。
奶嬤嬤也變得更加警惕。
晚上時常要陪著蘇綿綿一道睡。
不過兩人是分開的。
奶嬤嬤睡在外間,蘇綿綿睡在裡間。
隻要裡頭有一點動靜,奶嬤嬤就能醒。
“吱呀”一聲,繡樓的窗戶被打開。
奶嬤嬤正睡在外間,聽到動靜立刻拿起雞毛撣子站了起來。
陸橫剛剛踩到地麵,側邊突然揮過來一根雞毛撣子。
他抬手去擋,一用力,阿根雞毛撣子應聲而斷。
奶嬤嬤隻見過這位暴君一麵,她年紀大了,眼神不大好,天色又暗,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男人的臉部輪廓。
“刺客,刺客!”
奶嬤嬤啞著嗓子喊,朝蘇綿綿的方向撲過去,想保護她,卻不防被人一掌劈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