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麟抱著燉肘子讓開,友好地揮揮手道:“你們先上,我不趕時間。”
霍刃剛好走了個神,沒跟著擠進去。
這意味著他需要在這繼續罰站五分鐘。
肘子還是熱的,香到能讓人失去理智。
“哎,我經紀人總是盯著我不讓吃,”戚麟像摸寵物一樣撫摸著飯盒:“你說控糖也就算了,鹽是能隨便控的東西麼……”
霍刃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去爬樓梯。
爬樓梯好啊,鍛煉身體還清心寡欲。
十六樓也沒有多高。
這肘子裡到底放了什麼東西怎麼會這麼香??
第三班電梯下樓,又有三個設計師推著首飾箱子過來,滿臉抱歉的跟他們鞠躬:“能不能……”
“可以可以。”戚麟笑眯眯道:“你們先上。”
等電梯門關上,男孩才想起來肘子快涼了,揭開蓋子聞了一下。
霍刃感覺腦子被芝麻油香炸了一大片,轉身就往安全通道走:“我先上去了。”
薑叔剛好趕過來,對門電梯也應聲打開:“往哪兒去呢,怎麼還沒上樓?”
霍刃閉著氣跟他們兩進了電梯間。
戚麟揮手打招呼:“薑叔!”
“哎,你媽媽又給你送肘子呢?”薑叔把蓋子掀開看裡頭:“還鹵了半隻雞?”
“下半年沒什麼事,可以多吃點。”戚麟給他遞方便筷子:“薑叔來嘗一塊?”
“那我就不客氣了——就嘗一塊。”
霍刃閉眼等著上十六樓,開始測試自己能閉氣多久。
控鹽半個多月了,就沒這麼難熬過。
十六樓一眾人在熱熱鬨鬨的換衣服,瞧見隊長麵無表情的走進來了,笑著跟他打招呼:“隊長怎麼下去這麼久?”
服裝師們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小帥哥是自己客戶,慌慌張張跟他賠不是。
“沒事。”霍刃笑的很勉強:“我有點低血糖,跟剛才那件事沒關係。”
這會兒滿場子都是移動衣架,服裝師們卷著皮尺給他們試外套換衣服,薑叔叼著煙在旁邊看,儼然大型換裝遊戲現場。
“這皮草好看,來一套。”
“大衣挺閃阿,也來一套。”
“叔,八月中旬有多熱您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薑叔扭頭叮囑道:“皮草換套薄點的,還是要白狐皮。”
霍刃一向公司發什麼就穿什麼,這會兒量完尺寸就去隔壁舞室練舞,並不打算跟著挑一下午順便摸魚。
舞室剛好有新藝人在收拾東西,見到他時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前輩好。
霍刃動作一頓,好奇道:“你們胳膊和腿上綁的什麼?”
“沙袋。”小藝人撓頭笑道:“跳舞的時候動作不夠輕盈,綁這個加重以後會感覺好很多。”
“沙袋?”
霍刃從前沒聽說過有這種訓練方法,接過他們遞的道具以後試探著給自己也綁了幾個。
四肢突然就有了墜重感,再跳舞時動作都會變得遲緩許多。
“習慣就好啦。”小藝人笑道:“現在習慣重量,解下來跳舞以後就可以很好控製肌肉。”
“這套就送霍哥啦,我們先走了~”
霍刃下意識道:“我自己去買吧,不用送的。”
“沒事沒事,前輩加油!”
霍刃試著綁沙袋跳了半個小時的舞,完事解開了再跳一遍時身體有種說不出的輕快靈活。
確實很好用。
他隱約覺得自己找到竅門,給四肢重新綁好以後繼續訓練。
早知道去年就開始負重了,跑步的時候要不要也綁兩個……剛好算附加的力量訓練?
bgm放了一半,裴如也和衛戒相繼推開門走進來。
“所以amv那個團就——”
衛戒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在看見霍刃身上沙袋的時候飛快地咳了一聲。
霍刃以為他是示意自己和他們打招呼,停下來鞠躬道:“老師好。”
裴如也進門前臉上還帶著笑意,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抿著唇沒說話。
衛戒立刻退出門外:“我還有個快遞沒拿!您先上課!”
完事跟生怕被台風尾卷掉一樣撒丫子就跑了。
霍刃茫然的眨了眨眼,又看向裴如也:“我繼續了?”
男人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自己買的?”
“不是,朋友送的。”
“哪個朋友?”
“……這不重要吧?”
裴如也忽然冷笑了一聲。
他沒有跟他廢話,伸手就開始拆他胳膊上的沙袋,力道很重。
霍刃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他鉗住肩膀根本動彈不了。
他肩膀被按得很疼,但是不敢躲,也不敢嘶出聲。
少年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在生氣。
“……老師?”
“戴多久了?”男人淡漠道:“做決定之前不問我一句?”
他揚手就把四個沙袋扔進垃圾桶裡,這一刻整個人都變得冷漠疏離。
“今天下午才開始,”霍刃無奈道:“扔東西做什麼。”
聽見是今天下午,裴如也的眉頭才舒展開少許,不放心地繼續確認他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狀況。
“笨。”他起身時歎了口氣:“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怎麼會?”霍刃以為他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處,解釋道:“我試過了,習慣重量以後解開再跳舞,身體會變得很好控製——”
裴如也本來火氣都上來了,見他在認認真真幫彆人數錢,反而沒法板著臉訓他。
他在練舞室踱步好幾圈,深呼吸一口氣道:“霍刃。”
霍刃小聲道:“在。”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裴如也轉身看他,平直道:“膝傷和腰傷都是不可逆的。”
“膝傷?”霍刃意識到哪兒不對勁:“他們給我的時候,沒有說……”
“你勤奮好學,在公司裡根本不是什麼秘密。”裴如也冷冷道:“有些人也是膽子大了,敢在我這撒野。”
“沙袋是速成的捷徑,”他蹲下身靠牆坐下,看著霍刃道:“可以綁小腿,可以綁踝關節,效果確實很好。”
“你的小腿會被迫承受額外重量,膝蓋和腰部全都會加速勞損。”
膝關節必須花更大力氣才能控製這樣的小腿,腰部暫時會變得靈活自然,但等沙袋摘掉以後就會開始反噬。
“哪怕隻是這樣練幾個月,以後下雨天和炎症反複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你分擔痛苦。”
輕則悶痛,重則鑽心,比尋常上班族的腰椎問題要嚴重數倍——而且時間會不受控製的不斷加長。
“你現在就怕疼成這樣,真落下傷病想受苦忍著一輩子?”
霍刃下意識否認:“我不怕疼。”
裴如也皺著眉看他:“你再說一遍?”
霍刃感覺這人是不是x光掃描機成了精,怎麼什麼都看得出來。
“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不多反駁:“你到底怎麼看出來的?”
“很簡單。”裴如也淡淡道:“我用正常力道抽竹刀,其他人會縮著身體躲。”
“隻有你會咬著牙硬接。”
確實疼,但都是疼一瞬,雖然躲不過去但很快就會消失。
霍刃對任何疼痛的感受都極其敏感而長久。
哪怕是無心撞到桌子角,他也得忍著二三十秒才能完全沒感覺。
少年靜立數秒,低著頭道:“老師,你彆生氣了。”
“我以後都信你。”
他本能地不想再談論自己的這個弱點,也不希望對方因為這一點給自己任何不同於其他人的優待。
裴如也全程壓著火氣和他說話,起身時踹了一腳垃圾桶。
“哪幾個人給你的?”
“他們不一定是有意害我,”霍刃皺眉道:“我是自己隨便找了一間練舞房,本來應該和其他人一起換衣服……”
男人抬眸凝視他幾秒,抬腿又準又狠地把垃圾桶踹到牆角。
後者咕嚕著轉了大半圈,哐嘰碎成兩半。
沙袋沾著汙漬滾落散開,落在木地板上好似暗色的傷疤。
“聽著。”裴如也再度轉過身,麵對他時語氣全程保持冷靜平緩:“這兩天十樓到二十樓線路檢修,攝像頭暫停工作,而且電梯上下人都有貨物幫忙擋臉。”
“這幾天g座往來的雜人太多,而且都知道十六樓出借給a挑演唱會衣服,也清楚你習慣讓其他人挑款式,自己在附近找地方練舞。”
“除了衛戒和其他幾個老師,高層以下的工作人員隻知道我是個普通老師,也並不能掌握我的任何行蹤。”
但凡碰到個糊塗些的老師,或者多利用些他們急功近利的心思,可能就會對這幾條沙袋視而不見,甚至鼓勵其他人和霍刃一樣加壓訓練。
公司不會在意藝人中後期的身體情況,何況腰傷腿傷都是業內常事,沒人會為這件事多想。
“霍刃,薑叔提醒過你們的那十條,你一句都彆忘。”
裴如也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裡有微不可察的悔意。
“有太多人想把你們從神壇裡拉下來,哪怕你們才剛出道半年。”
“……而且不計任何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