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側頭。
他的前女友在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消息，慌到給他打了二十個電話，道歉的迂回短信發了又發。
她心態早就崩了。
追星這麼久，分手反而錯過這種機會——
有多少人這輩子可以和偶像吃一次飯？
七百萬次抽獎剛好就中了他一個甚至不是粉絲的人，那蠢貨連這六個人叫什麼都分不出來，憑什麼能有這種待遇？？他聽過他們的歌嗎？？
女生聯係不上呂傑，知道明天自己再出現在鏡頭前會極其狼狽。
可她根本扛不住這個誘惑。
當初她連係草送的錢包都抗拒不了，現在聽說有機會可以近距離看到偶像，理智根本沒法在線。
——A紅到今天這個地步，光是粉絲見麵會的門票都被門票炒到天價，十五萬人演唱會開票就一秒沒。
他們六個不光來了宿城，還在陪她前男友一起吃飯！！！
憑什麼？那張票本來就是他給她抽的，憑什麼坐在餐廳的不是她？？
呂傑在這一刻突然就開竅了。
他聽得見玻璃窗外那些女生的尖叫和議論聲，也知道前女友衝過來想討個說法。
霍刃托著酒杯起身，再度為他敬酒。
“敬你的未來。”
男生深呼吸一口氣，和他們每個人一一碰杯。
“敬我的未來。”他重複道：“……未來。”
呂傑前女友原本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加入他們，她習慣被他無條件寵著，甚至在分手後都讓他幫自己拿過快遞。
可是這一刻，她和他隻隔著一扇窗戶，卻好像突然就隔著一堵城牆。
那麼呆笨又毫無趣味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變成型男了？
他以前有這麼好看嗎？？
她大幅度揮手，想要讓他們都看見她。
可是無人側頭，還在笑著淺酌交談。
偶爾梅笙遙會對著窗外笑著招招手，但視線不曾多在她身上停留一秒。
女生愣在人群中，下一秒就被其他粉絲淹沒推開，像故事裡的灰色配角。
她好像做錯了。
她不該這樣對他的。
來不及了。
臨分彆前，男生再度和他們每個人擁抱，狀態蛻變了許多。
“謝謝你們。”他誠懇道：“我以前不算A的粉絲，歌也隻聽過兩三首。”
“但現在這個粉籍我領定了。”呂傑大笑道：“保證這輩子都不脫粉。”
霍刃笑著揮手：“有緣再見。”
男生乾勁滿滿地鞠了個躬，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薄玦忽然快步跟了過去，在後門出口攔住了他：“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好像……還是有些難過？”
“你……難道希望和她複合嗎？”
“不會的。”呂傑搖搖頭，眼中露出無奈笑容。
“我隻是剛才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發生那些事，是不是今天我和她就可以一起坐在這裡。”
他歎了口氣，慢慢道。
“她怎麼這麼笨呢。”
薄玦怔在原地，指節扣緊掌心。
呂傑見攝像機都早已撤遠，說話時放鬆很多。
“我其實早就發現了，但總是想給她機會，覺得她其實還在愛我。”
“以前還約定過，要一起攢錢來吃這家餐廳，點最貴的牛排。”
“來不及……就算了吧。”
回酒店途中，薄玦把這段對話講給了其他人聽。
謝斂昀腦袋上迅速亮了個燈泡，掏出手機就開始狂寫歌詞。
梅笙遙窩在昀哥肩膀旁邊，懶洋洋道：“談戀愛本來就這樣啊。”
“所以說要好好珍惜喜歡的人。”
霍刃呼吸一頓，沉默著沒有開口。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老師了。
老師……有想起過我嗎？
如果有的話，怎麼會連個噴嚏都沒有呢。
薄玦回房間以後坐了許久，忽然去找了一份空白稿紙，坐在池霽對麵動筆寫詞。
池霽在塗填色書放鬆解壓，瞧見玦哥過來便抬手調亮燈光，笑的很甜。
“謝了。”薄玦筆尖停頓幾秒，不確定道：“情歌……隻要把心意寫出來，就對了吧。”
“對的，怎麼寫都可以。”池霽填塗著色彩繁複的天竺葵，慢悠悠道：“真心才是最好的東西呀。”
薄玦臉頰微紅，快速嗯了一聲。
他花了十幾分鐘就把歌詞寫完，小聲道：“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好~”
再站在龍笳房間門口時，長發青年突然有些躊躇。
他能聽見自己的急速心跳聲。
指節在木門上叩了兩下。
“誰？”
“是我。”
龍笳剛洗完澡，圍著一條浴巾就出來了，上半身還散著熱騰騰的蒸汽。
薄玦不敢看他胸肌的輪廓，把歌詞遞了過去：“這是我寫的詞……你有空的話，幫我改一下。”
他一低頭，長發就像黑色羽翼般垂落而下，有種不自知的美。
龍笳垂眸看了幾秒，輕聲開口：“好，等我一下。”
青年走回房間深處，從隨身文件夾裡取出自己早就寫好的歌詞。
“也辛苦你了，小薄老師。”
薄玦怔在原地，小聲道：“你也寫啦？”
龍笳笑著接過他手中被按皺的稿紙，掌心輕緩地撫順長發。
“你好可愛。”
薄玦拿著歌詞回到房間，坐下時伸手捂住剛才被撫摸過的長發。
池霽手中動作停下來，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你們親親了嗎。”
“沒，沒有。”薄玦趴在桌子上放棄掙紮：“他好好聞啊。”
剛洗完澡整個人都熱騰騰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池霽聞了聞自己：“我其實也挺香的。”
“龍笳就是——像大型野獸一樣，讓人很想抱抱的那種。”薄玦試圖解釋，又把臉埋回臂彎中悶悶道：“我估計是思春期到了，怎麼一碰到他就亂糟糟的。”
池霽趴在對麵看他：“那你想親他麼？”
“……想。”
“碰一下還是濕吻？”
“小池！！”
小池爸媽剛好在國外打電話過來，薄玦猶豫了幾秒，還是打開了那封歌詞。
龍笳早就寫好了……寫的是什麼？
你是純白的，清澈的，像雨後的霧氣。
一想到你的笑容，我就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薄玦看完兩行就把稿紙折好，趴在桌子旁邊緩不過來，臉頰紅的不行。
寫個狗屁的歌詞，混蛋你就是在給我遞情書吧？！
我哪裡可愛了！不許說我可愛！！
另一側，龍笳把歌詞看完，捂著稿紙在床上打滾。
霍刃剛洗完澡出來，看見某個貴公子跟大型犬一樣把被褥床單全攪亂，順手接住床邊快掉下來的枕頭。
“這麼開心？”
“情書！”龍笳騰地坐起來：“小薄老師親手給我寫情書了！”
給霍霍寫鋼琴曲算什麼，我有更好的！字也比他的多！
“哥，”霍刃歪著頭看那幾行字：“我覺得這個按照排版來說……是歌詞。”
龍笳迅速搖頭。
他把稿紙遞給霍刃，繼續專心打滾。
不想錯過你。
午餐，閒聊，指間的煙。
即使可以說出來，也覺得緊張又不安。
霍刃一行行看下去，又感覺自己被這兩個哥哥帶進坑裡了。
他臉頰發燙，把稿紙放回去：“彆給我看啊。”
龍笳把稿紙捋平壓在枕頭下麵，伸手揉他腦袋：“我的天才弟弟啊——你不知道你哥現在有多開心。”
我知道。霍刃默默想著。
我真的知道……滾到地上的那三個枕頭也知道。
時間還早，霍刃原本準備去寫歌練琴，突然瞧見他們互通情意，自己突然又覺得有點苦澀。
要不……給老師打個電話試試？
隨便找個借口，比如說問問演唱會流程？
霍刃歎了口氣，對自己被不斷動搖的心境做了讓步。
他去了陽台，在夜色中撥通電話。
電話連著響了四五聲，沒有應答。
霍刃快速把屏幕按滅，轉身回了房間，隨手把手機放在書桌上。
“給薑叔打電話呢？”
“嗯，是啊。”
裴如也剛宣布會議結束，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快速吩咐下屬幾句，在電話掛斷前接通：“霍霍？”
下屬們還在會議桌旁邊整理文件，小聲交談著數據。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
裴如也下意識地握緊電話：“霍刃？你那邊怎麼了？”
電話隱約能聽見模糊的交談。
以及吉他撥弦的斷續聲音。
是通話沒有被掛斷，但手機被放在一邊了。
裴如也示意其他人自行處理後續工作，握著電話走回辦公室，戴上藍牙耳機繼續加班。
他也沒有掛斷電話，一麵翻看新公司厚厚一遝注冊文件，一麵聽來自遙遠城市的細碎響聲。
他的男孩在練琴。
吉他聲不算流暢，也許是新寫的曲子。
偶爾會停下來修改旋律，隱約可以聽見紙張聲。
練了四五分鐘，又走到手機附近倒水。
就是不知道電話還沒有掛斷。
裴如也獨自坐在落地窗前，辦公室燈光昏暗。
好像在夜色中可以看見那隻小白狼，在轉悠來去，在磨爪子舔尾巴。
聲音斷斷續續，毫無重點。
吉他弦聲有點亂，看來彈得心不在焉。
霍刃寫歌彈吉他，他便慢慢翻看文件。
霍刃在房間裡轉悠著取東西，他便抬起頭，安靜聆聽他的腳步聲。
今晚的夜色很寧靜。
霍刃練了許久都沒法靜下來，有種迷之攀比的不開心。
哥哥們都有情書了，他連老師的聲音都聽不到。
哪怕是暗戀，也不至於這麼疏遠吧。
他再度拿起手機，忽然發現電話沒有被掛斷，而且已經持續了十七分鐘。
霍刃感覺自己腦子裡轟的一下，心態瞬間慌張。
他試探性喚了聲：“老師？”
“老師，你在麼？”
裴如也垂眸看向遠方，用手背掩住了自己的呼吸。
霍刃有些失望地掛了電話。
也許是誤接，對麵也不知道這件事。
他握著手機靜坐半晌，還是發了一條微信解釋。
「抱歉啊老師，剛才手機誤撥了。」
過了五分鐘，對麵回了個嗯。
霍刃還沉浸在自己好像犯蠢的沮喪感中，甚至沒有想想電話為什麼會這麼久都沒被掛斷。
他的手機突然又亮了起來。
「期待你的新歌。」
霍刃握著手機，剛沉下去的心情又飄起來。
他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卻還是想和他多聊聊天。
「老師，我今天不小心撞到欄杆了，好疼啊。」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摸摸頭。」
「剛回國，給你帶了橘子軟糖。」
「早點回來，小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