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昀下戰書之後, @堅果不是果遲遲沒有回應。
幕後的策劃者和UP主本人都已經慌了。
他們本以為這場仗穩贏不賠，要的就是讓國民皆知的‘音樂才子’從神壇墜進汙水坑裡，沒想到對方會用這種方式反擊。
他們不去，就已經是默認自己在利用網友顛倒黑白，指責的罪名一條條全是假的。
可這要是去……
去幾個人？怎麼解釋？會不會被報複, 有人身危險？
這一拖就拖延了三個小時，讓吃瓜群眾們越等越不耐煩。
“人家謝斂昀坦坦蕩蕩剛的一比，你這嘴嗨完就裝死不合適吧？”
“UP主你這就不地道了啊，謝斂昀怎麼也是十二歲就成名的天才詞曲手, 你做視頻毀人家聲譽前途，這時候反而不認賬？要點臉啊？”
“我一個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之前你高舉大旗籠絡煽動這麼多人，這幾天全網都在罵他，他和他隊友還受傷了，這時候你人呢？彆躲在鍵盤後麵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謝斂昀的那條微博被轉發過數十萬, SPF緊接著安排了熱搜擴大聲勢。
#堅果不是果拒絕回應戰書#
甭管這位到底想好對策沒有, 這盆臭水先丟回去, 活該。
終於到了淩晨一點，當事人終於發了微博。
@堅果不是果：我可以接受直播對辯，但我有三點要求。
第一，這個視頻本身信息量極大，由我和我的親友一起製作完成, 所以我至少要帶兩個朋友過來。
第二, 我們將聘請保鏢照顧人身安全, 並且有權利拒絕任何與音樂無關的提問。
第三，雖然是直播，但如果節目過程有片麵偏激之處，我們隨時有離場的權利。
這三條算是把前路退路都安排妥當，但氣勢上就已經輸了一大截。
——你們這邊的人把A隊長都砸傷了，自己這時候還怕被打擊報複？你是人？
——來都來了，還想著撕不過就隨時掀桌子跑路，這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原本匿名論壇和官網論壇裡紅帖黑帖是八比二，現在齊齊矛頭倒轉，同時開始嘲諷這個UP主。
[42L]：還以為是個多有底氣的主，敢出來一個人單挑昀神，現在這也是變相承認自己有團隊了吧嗬嗬嗬嗬。
[135L]：虧我這兩天夜以繼日的幫我昀反黑，我已經聽見勝利號角般的打臉聲了——堅果BISS！！
[333L]：這貨也太慫了吧，這麼大的事A還拿麻袋等著蒙人暴揍不成？應戰就應戰嗶話真多[嫌棄臉]
周六下午一點半，所有人在夜火直播的總部集合。
幕後主使不敢出麵帶隊，隻能輾轉著找麵生的下屬陪堅果和內應過來。
裴如也和薑恕立在皇冠六子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與他們的負責人握手。
謝斂昀雙手交叉，冷靜地打量了一眼這個UP主的真容。
那男生看起來二十出頭，方鏡片又土又厚，發型像狗啃過的一樣。
“不是說——隻和謝先生會麵嗎？”堅果的臨時經紀人老何試圖反抗。
“我們也是親友。”霍刃淡淡道：“有什麼問題嗎？”
節目現場已經做好布置，等待著一場大戲開演。
左右兩個括號般的弧線均可供六人同坐，中間則放置電子演播屏，一男一女主持人已經準備完畢。
堅果本人已經慌到不行，心態跟兩天前的自信心爆棚全然不同。
謝斂昀憋著不出聲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是前呼後擁的輿論控製者，是將十年神話擊碎為謊言的曆史功臣。
現在不光要明著互懟，還要和謝斂昀本人進行線下會麵。
他已經進入崩潰邊緣了。
“裴總。”秘書鞠躬道：“全部事項已確認完畢。”
裴如也瞥了他一眼，後者立刻示意工作人員打開實時彈幕屏。
還有十五分鐘才正式開始直播，網頁和APP的實時收看人數已經飆到了二十萬有餘，數字還在不斷往上飆升。
為了維持擴容線路穩定，場外三個機房的程序員在瘋狂搓鍵盤。
堅果坐下以後就有點心神不寧，下意識地再次給自己過稿子。
視頻剪輯渲染確實是他做的，可所有音頻文本材料根本不是他能準備出來的東西——到現在都沒完全弄懂。
為了打贏這場仗，他這兩天跟填鴨似的被幕後團隊摁著背了接近一萬字的詳細解釋，做夢都在背稿子。
然而一見到明星真人，他已經慌到要炸了。
“冷靜點。”旁邊偽裝成女大學生的公關冷靜道：“等會你不懂的內容，全都給我們來做，不要說錯話。”
“好……好的。”
他們不約而同地深呼吸，準備按照原定計劃來做。
要麼用大量拗口晦澀的專業詞彙把對方繞進去，把觀眾全都趕走。
要麼反複質問強行抬杠，不講邏輯不講道理隻起哄扣罪名。
這件事絕對不能認錯，一認前麵重金砸下的黑熱搜水軍全毀了。
“現在開始嗎？”堅果的臨時經紀人老何詢問道。
全場都在對接流程，沒人搭理他。
“時間到了！”老何提高聲音道：“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女主持終於側頭看他一眼。
“先進廣告。”
堅果&老何：？？？
你們澄清個謠言又是安利戚麟新專輯又是進廣告，你們到底是乾什麼來的？？？
話音未落，直播畫麵和電子屏幕同時亮了起來。
【夜火直播：史上最全最強直播平台，無數驚喜歡樂儘在於此！】
【美妝達人、萌寵博主、野釣探險、遊戲主播……十二大分區，即時歡樂真實人生就是精彩！】
【本平台已經與人氣天團A合作月檔綜藝《皇冠檢察官》，娛樂圈真相大放送等你提問！】
堅果本人陷入呆滯。
我們……好像被利用來打廣告了。
與此同時，彈幕已經密密麻麻的開始狂飆。
真粉黑粉路人全都湧了進來，邊看直播邊掏出手機掃不斷掉落的二維碼現金紅包，發彈幕戳提問箱忙得不可開交，根本顧不上什麼微博。
“《皇冠檢察官》第一季第一期正式開始！”
畫麵和鏡頭同時變化，映入左右對坐的新聞當事人。
主持人開始按照時間線講述抄襲門具體過程，而直播鏡頭在一一掃過每個嘉賓的臉。
彈幕厚到能完全擋臉。
[我刃眉角綁紗布了還是這麼好看嗚嗚嗚好心疼我崽……千萬不要留疤！！殺千刀的狗堅果居然還戴口罩！！太慫了是個男人嗎！！]
[薄玦今天紮馬尾了哎，殺氣好足但是也好帥嚶嚶嚶擋住屏幕不許你們看我老公！]
[港真，那個一臉油膩的方框眼鏡男就是堅果？他也太醜了吧，上節目敢不敢穿件乾淨衣服？]
[謝謝在給霍刃倒水！！梅刃已經是過去式了雲刃才最真！！！]
主持人說完前後因果，詢問道：“雙方嘉賓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霍刃淡淡頷首：“沒有。”
堅果舉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謝斂昀抄襲的證據——”
“這位嘉賓，請您注意您的措辭，”主持人平靜微笑道：“是疑似或者涉嫌，這件事現在還沒有定論。”
“謝斂昀疑似抄襲的證據不止三條，我的視頻裡一共有十五條，你沒有講清楚！”
“這位嘉賓，請你不要過於激動，現在還是介紹當事人環節。”
網絡罵戰都是依據頭像文字圖片來表達，其實有一種抽象感。
真的把爭端重新拉回線下，反而有種照妖鏡般的效果。
現在雖然雙方嘉賓還沒有正式對弈，單純從形象氣質、談吐儀態上對比，就已經有雲泥之彆。
A六人無一不是青春年少，俊朗有禮。
他們每個人都坐姿斯文，表情管理恰到好處，還會對著鏡頭笑著招手。
而相比之下……
[攝像師五十塊拿好！！不要拍那個猥瑣男了，拍我霍我池我龍的盛世美顏謝謝！！！不要再切鏡頭了我根本不想管那個狗男人在說什麼！！]
[哎，那哥們就不能坐直點嗎，含胸駝背看著好難受啊，想去現場給他掰脖子。]
[堅果本人也太寒磣了吧，我看到他這樣子一秒脫粉，還以為是什麼很有正義感的小哥哥……嘔。]
“我有問題。”霍刃突然開口。
“您說？”
“請問堅果旁邊的這幾位，和他是什麼關係？”
堅果迅速回答：“我們是親友，既有現實的朋友，也有網絡中的朋友。”
霍刃嗯了一聲，目光看向他身側的內應：“這位是？”
“我是他的大學同學。”
“您來自哪個係？”
內應目光一閃，快速道：“我是會計係的！”
她其實是堅果幕後團隊重金請來的談判專家，就等著一會兒顛倒是非黑白，把謝斂昀攀咬到不能翻身為止。
霍刃會意點頭，不緊不慢道：“既然是會計係，請您簡單陳述一下拉格朗日定理。”
內應這回真傻了。
他說拉——什麼？
拉什麼？？
“您不是會計係的大三學生嗎，難道從未聽說過這個？”霍刃溫和道：“那您能否現場說明任何本專業知識，進而充分證明您的身份？”
“主持人——”堅果旁邊的另一個內應按鈴道：“這是與音樂無關的問題，我方有權利拒絕回答！”
“既然這樣，”霍刃看向鏡頭：“觀眾們應該就能清楚，他身邊都坐著什麼人了吧。”
彈幕快速跟著狂刷。
[出現了！！每日沙雕時刻！！這位姐妹可以和派出所那位組團出道了！！]
[這水也太深了吧，現在說堅果沒團隊誰還信啊，絕對是策劃好了要黑我謝——]
“既然如此，讓我們進入第一環節。”男主持流利道：“請雙方進行對抄襲事件的正式說明。”
堅果旁邊的內應立刻要站起來搶占先機，還沒開口就被男主持摁了回去：“這位先生，即使是直播也請您尊重下秩序可以嗎？”
內應：……？
“因為事件特殊，這裡我們需要插播一條動畫小短片，對作曲流程進行簡單科普。”
堅果這方的所有發言人寒毛全都豎了起來。
完了完了，他祖宗的居然還有這一出？？
雖然彈幕還在試圖讓攝影師多拍拍帥氣小哥哥們，畫麵已經切到了甜美又誘人的定格畫麵上。
“假設我們看中了一串藍莓，想要將藍莓做成可口蛋糕。”
“那麼這串即將反複出現的藍莓，就是樂曲的作曲動機。”
-2-
觀眾們沉默著看完了長達三分鐘的藍莓蛋糕烘焙視頻。
從藍莓醬（旋律走向）的釀製，到蛋糕坯的調味和夾層（樂曲調性），再到黑森林藍莓夾心蛋糕的外殼裝飾（編曲），可愛又美味的小視頻看的讓人意猶未儘。
彈幕陷入懵比中。
[我麻麻問我為什麼剛吃完就看美食節目……]
[可惡！！我看懂了而且還看餓了！！好餓啊啊啊我要訂黑森林蛋糕吃了！！！]
[天哪我感覺我聽懂了甚至還覺得很好玩……我是不是可以找昀哥學作曲編曲了？？]
霍刃用手背撐著下巴，唇角揚起笑意。
裴老板請的團隊很靠譜啊……這個小視頻完全可以拿去做音樂附中的教材了。
“下麵請紅方進行第一輪發言。”
謝斂昀接過話筒，平靜開口：“請問堅果和你的親友們。”
“你們在裁定抄襲時，是否具備基礎樂理知識？”
“必須的。”堅果終於能跟著公司準備好的台詞發言：“我們出於多角度調查研究，找到了諸多重合雷同之處。”
“很好。”謝斂昀忽然笑了起來。
電子屏幕忽然切換到他的四格原創曲譜上。
“這是我新舊專輯的四份曲譜，歌名也進行了對應標注。”謝斂昀緩緩站了起來，眼神驟然銳利：“請您本人，找出我這四首曲譜的作曲動機。”
所謂作曲動機，說白了就是樂曲裡作為主旨的經典核心。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貝多芬《命運交響曲》開場的梆梆梆梆，又或者是《祝你生日快樂》的第一句，整首曲子都是同一句詞翻來覆去的變調重複。
堅果瞬間扭頭想要請求其他支援。
叫他背稿子都成，現場看五線譜是分分鐘要砸場子啊？？
謝斂昀並沒有給他更多時間。
“您本人不方便出來回答嗎？”
“不方便。”堅果一口咬定：“我該給的證據已經很充分了。”
“那您是否能哼出來，我任何一首歌裡的作曲動機？”
彈幕已經變成三好學生搶答現場了——
[昀哥！這題太簡單了我剛聽完課都會！！我才是你的骨灰級老粉！！！]
[我會我會放我上去哼哼！！我看著昀哥能哼一百首！！]
[昀哥做曲風格這麼明顯，他一個扒抄襲盤的居然不知道？這特麼在搞什麼？]
[臥槽……他找外援的眼神還敢再明顯一點嗎？]
堅果自己也看到了滾動彈幕的內容，臉上漸漸掛不住，辯解道：“我更多是在負責視頻剪輯和渲染，你憑什麼隻問我一個？！”
“也就是說，”薄玦極輕的開口道：“您作為當事人，本人其實對樂理毫無概念，是嗎？”
兩個問題前後一逼，把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如果堅果承認自己其實不懂樂理，等於自相矛盾，當場打臉啪啪響。
如果他堅稱自己懂，那現場做題一試就知。
“紅方不要強行轉移話題。”堅果身邊的另一個內應起身救場：“關於謝斂昀原曲小節與前輩包括梅衡的舊作重合，請問你們怎麼回應？”
“一塊蛋糕，如果從烘培時長、夾心內容、奶油選料等多個方麵都一模一樣，那確實抄襲嫌疑較大。”霍刃不假思索道：“但如果謝斂昀的作品裡灑了幾顆藍莓，而前輩們的作品裡也出現過藍莓，這兩者就可以混為一談了嗎？”
彈幕加倍數量跟著紛紛回應。
[我終於！！聽懂抄襲的界定概念了！！我甚至在邊看直播邊學樂理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