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刃泡溫泉時話很少, 但有悄悄看裴如也。
他目光走的很克製,一邊晃悠就一邊感歎。
不過,還是把外套穿上比較好……
六人再度回彆墅的時候,湊在後排咕咕唧唧。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能太荒廢,力量訓練每天得做一下。”
“明天早上先遊十公裡?”
龍笳說話時語氣帶著敬仰:“前輩果然是前輩啊。”
薄玦小聲道:“你身材已經很好了。”
謝斂昀默默喝水把頭彆開。
我到底為什麼要跟過來。
九月十七剛好霍刃過生日, 行程被安排的很滿。
他們早上去遊覽了中世紀古鎮,下午在皇家花園合影拍照,晚上還去聽了會兒歌劇。
梅笙遙和池霽聽得全神貫注,謝斂昀歪在旁邊打瞌睡。
到了晚上九點半, 所有活動結束,六人和張助理再度去了海灘, 一塊放煙花踩水花。
霍刃瞧見好多煙花盒子都排得整整齊齊,隨口道:“老師去哪了?”
“他等會有個視頻會議,估計先回書房加班了。”張助理脖子上還掛著池霽送她的胡蘿卜項鏈,笑眯眯道:“今天星星特彆多, 月亮也漂亮, 放煙花一定很好看。”
霍刃點點頭, 笑著說了聲您辛苦了。
他突然有點任性,不想看他因為工作抽身離開。
就剩幾個小時了,再陪我一會兒不好嗎?
他最後什麼都沒說,示意張助理隨時可以放煙花慶祝,不用再等。
大家在沙灘椅邊或坐或站, 看著數道明光呼嘯上天, 在深沉夜色中綻成萬般星火。
確實很美, 像無儘霓彩被擊碎點燃,伴著星輝虹光向四方迸散,華麗隆重又輝煌。
薄玦靠在龍笳旁邊靜靜看著,突然池霽舉著相機拍過來。
“笑一個!”
龍笳眼睛一眨,在快門瞬間親了下他的唇。
他們在漫天星火下接吻,十指緊扣。
霍刃坐在不遠處,安靜地喝著冰酒。
不該貪心更多了。
生日,蛋糕,禮物,旅行,還有映亮整個夜空的焰火。
他這會兒應該很快樂才對。
謝斂昀跟著小池他們合影了好幾張,坐回來時一推眼鏡,感覺有什麼不太對。
“霍霍。”他俯身晃了晃琥珀色的酒瓶子:“整瓶你都喝完了?”
“……有點烈。”霍刃揉著眉頭,聲音沙啞:“味道還可以。”
“看過度數了嗎。”謝斂昀一推眼鏡,感覺他這會兒情緒不對:“你再過二十分鐘,得醉成一灘史萊姆。”
怎麼下午出去玩還好好的,這會兒看個煙花反而傷感起來了?
霍刃也沒法把心底渴望說給他聽,隨手起了另一瓶,又倒了一杯底。
謝斂昀隨手給他夾了點冰塊,聽著天上炮仗砰砰亂響。
“過生日多喝點也沒事,哥就怕你不開心。”他鳳眼微挑,語氣平和:“今天就當我們提前過個除夕夜,總比在節目後台吃盒飯好。”
遠處池霽歡呼一聲,拉著遙遙踩浪花去了。
“砰——啪!”
“轟!”
霍刃晃了晃冰塊,仰頭望天上夜火,揚起笑容唱歌。
他醉意微醺,嗓音裡少了幾分平日裡的自持冷靜,尾音慵懶,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勾人。
謝斂昀很冷靜地聽了一會兒。
然後確認他這弟弟喝醉以後唱歌是真的好聽。
本身四專就主打情歌,起伏心緒在醉意中被渲染傳遞,就好像羽翼掃過心側,鼻尖都有點酸。
霍刃平時都不多沾酒,今天是在安全區享受浪漫卻沒喜歡的人陪著,煩躁情緒全靠烈酒往下壓。
哼了一會兒就臉頰微紅,鋒芒冷冽早已無聲消散。
酒在讓他麻痹防禦感,去接近心中最真實的情緒。
“霍刃。”謝斂昀壓低聲音道:“三十六乘四十二等於多少?”
少年小聲道:“我想吃冰塊,昀哥再給我夾點。”
“你估計是真醉了。”謝斂昀把他攙扶起來,示意其他人繼續玩:“走,咱去趟錄音室。”
難得有這個聲線和這個情緒!不把自己寫的那幾首歌好好唱一遍太可惜了!!
霍刃走路居然還算穩,就是眼尾薄紅。
他現在很不開心。
平時甭管開心不開心,無用情緒全都被關在盒子裡,壓根對他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可是烈酒一澆,壓抑太久的思緒全都跑了出來轉圈晃悠。
很煩人。
謝斂昀心想自己真是個莫得感情的魔鬼,好聲好意把監聽耳機和其他設備全都擺妥,示意霍刃站好唱歌。
少年紅著眼睛看他。
“昀哥,我喝醉了嗎。”
“有點。”
霍刃歎了口氣,任由自己的理智一寸寸下墜。
他嗓音沙啞,唱歌時有時候會忘詞,氣息斷斷續續的並不算特彆穩。
謝斂昀聽得一臉複雜。
所以霍霍從前唱歌都在唱什麼??
他感情飽滿的時候唱幾首情歌聽得人心酸到像暗戀誰一萬年,情緒都會被旋律和輕哼聲一起攥緊帶走,換氣時歎息一聲簡直是神來之筆。
難怪當初鐘老師反反複複說他唱歌沒感情啊……
現在有感情了還得了??
小池科班出身都跟他不相上下好不好??
霍刃很聽二哥的話,把四首歌全唱了一遍,還按著他給的拍子改長音。
謝斂昀心想這專輯效果出來簡直絕了,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男聲。
“在錄什麼?”
裴如也知道放煙花時氣氛太曖昧,自己提前回書房避開,隻遠遠看著。
十幾箱煙花還沒放完,他家小少爺就被隊友架了回去,而且走路步調也不對。
謝斂昀迅速讓位:“老師您聽一聲,我這邊已經剛錄完。”
“小池遙遙他們還在等我,麻煩您順路把他送回房間哈。”
裴如也沉默不語。
身後傳來砰的利落關門聲。
謝斂昀用百米衝刺速度下樓,心想得虧刃刃裴總住三樓,其他人都住二樓應該碰不上。
弟弟啊,哥儘力了。
龍笳那笨蛋隻會釣魚,哥把你帶過去當誘餌釣人還順帶錄了個CD……我真是一個天才。
霍刃把半首情歌慢慢唱完,靠著牆感覺自己快站不穩了。
不行,好困,眼睛都睜不開。
他昏昏沉沉地順著牆往下滑,在摔倒前被平穩接住。
然後被打橫抱在了懷裡。
不對啊……昀哥什麼時候這麼高了?
他居然抱得動我哎。
霍刃窩在男人懷裡,語言係統半晌才艱難重啟,眼睛已經困得完全睜不開了。
他不好意思麻煩對方,可自己確實四肢發沉,想動動胳膊都沒力氣。
“昀哥。”他小聲道:“你是不是又看出來了。”
“你一直這樣,什麼都看得見。”
裴如也抱著少年往回走,不多應答。
怎麼這麼輕,還是要再養養腸胃。
霍刃以為昀哥默認了問題,小聲慢慢道:“我好喜歡老師啊。”
裴如也停住腳步。
“老師他那麼好。”
“為什麼我不能追他啊。”
少年聲音綿軟發沉,有幾分不甘心。
裴如也沉默許久,怕他突然清醒過來,靜靜等了幾秒才繼續往回走。
他總是用依賴來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寧可相信一直隻有自己在沉淪上癮。
可是蒼白的防禦就這麼被輕巧地拆了個乾淨。
“老師他那麼好……”
霍刃憑著移動軌跡能感覺是在回自己房間,心裡放鬆幾分,把臉埋進他脖頸。
聲音就貼在耳側,尾音都透著難過。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以後他要是和彆人結婚了,我該怎麼辦啊。”
裴如也把霍刃抱回床上,坐在床沿伸手輕撫他的臉側。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愛他。
“你看過老師彈鋼琴的樣子嗎。”
霍刃抱著他的手臂,蜷著仿佛是白狼卷起尾巴。
“他跳舞的時候,是不是特彆……性感。”
裴如也垂眸幫他撫平眉頭,低聲道:“你喝太多酒了。”
霍刃抱著他的胳膊睡了一會,突然又醒了過來。
然後睡眼惺忪地繼續往下講。
裴如也沒有動,始終陪在他的身側。
“不行,我不能和老師談戀愛。”
少年長長歎了口氣,斷斷續續地往下講:“這個圈子太亂了。”
“私生粉,女友粉,狗仔,還有網絡暴力……我不能給老師添麻煩。”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霍刃不是慫,是活的太清楚明白,知道任性的代價是什麼。
這會兒霍刃的防備和自製都被酒精卸除,許多在心裡按捺太久的話都在不由自主地往外講。
講他在龍家莊園裡休息時有多想念他,幾次電話號碼都輸好了又不敢撥出去,還怕說夢話被隊友聽見。
講他每次開演唱會之前都會把四葉草吊墜和鹿角耳釘戴好,心裡會覺得安寧又滿足。
講以前自己跳舞太差,隻敢隊伍後麵跟著學,被誇一句都可以開心一整天。
少年人的喜歡簡單乾淨,純粹如冬天的一場初雪。
細密又綿軟,好像在滾燙胸口捂著就會消散融化。
裴如也深呼吸著控製情緒。
他已經想把心都悉數給他,根本聽不得這種委委屈屈的訴說表白。
從前早已習慣打拚獨活,靈魂和夢境都隻有無儘荒蕪。
可是現在,一切都猶如深夜裡突然燃起一場野火。
晦暗熾烈,壓抑恣意,矛盾糾纏著不休不止。
他是他的老師,絕不能犯錯。
愛是克製。
必須克製。
儘興歡愉不算什麼,可如果戀情被開閘放水,漏洞裂痕隻會越來越多。
一著不慎,霍刃會被數千萬的狂熱粉絲完全反噬。